第三章 驱虎吞狼,媚娘涅槃(第9/12页)

想至此便欲挣脱,哪知后面呼喇喇又来了好几个妇人,七手八脚将她制住,拥拥搡搡被推出佛殿。这才看见法灯大师也在一旁,满面焦急嚷着:“佛门圣地不可乱来!你们放开明空!”却被两妇人拦住,无法过来解救。朱儿更是被几个粗壮的仆妇死死压着肩膀跪在地上,痛得连声呻吟。

媚娘无力抗拒,硬生生被她们推到外院,见山门处摆了张胡床,有位衣着光鲜的贵妇人正微合二目坐在门廊下纳凉,身边四五个侍女仆妇,有的摇扇、有的捶腿、有的揉肩,好一副养尊处优之态。

“抓住了!抓住了!”几个妇人叫嚷着邀功。

那贵妇由侍女搀扶着缓缓起身,从头到脚扫视武媚。

媚娘被她瞅得很不自在,吼道:“你是何人?”

“啪!”话音未落,有个仆妇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住口!此乃当今皇后之母魏国夫人。”

柳夫人冷笑道:“别打别打,打坏这张俊俏的脸岂不可惜?”

媚娘脸上火辣辣的,却仍直视着这位夫人,不知为何越看心里越发毛,这贵妇的行动做派很像一个熟悉的人。

柳夫人轻轻托住她的腮,便如审视一件玩物般,越发瞧得仔细:“好个美人胚子,难怪圣上对你着迷,什么体统都不顾了。只可惜你天生命苦啊,嘿嘿嘿……”

媚娘瞧见她的笑容顿时心头一凛——想起来了!她像自己母亲,不是长得像,而是气质像,这种桀骜尊贵的仪态和表情,想当年母亲富贵时就是这样。唯此才更为可怕!设身处地想想,以母亲的性格,若把自己女儿的情敌攥于手心中,该如何处置?如何泄愤?

“啊……”媚娘的双腿顿时软了,平生的强横不屈消弭于无形,再也顾不得尊严,扑倒在地哀哀告饶,“求夫人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这苦命人吧!求求您……放过我吧!”

柳夫人不为所动,微垂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媚娘,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谁也摸不清她心里拨什么算盘……

三、明空涅槃

自那日与媚娘重会,李治心情开朗不少,不仅稍解相思之苦,又从媚娘的话中得到一些安慰。虽说依然是手中无权的傀儡皇帝,后宫依然纷纷扰扰,只要有红颜知己时常相会,这种日子也不算难熬。

眼下有两件大事,一则是新城公主出降,一则是李素节封雍王、兼领雍州牧。李治对小妹婚事极为重视,哪知将近婚期,于志宁上奏,先帝过世方满周年,还不足二十七月孝期,此时出降有悖礼法,恳请延迟。

李治闻奏十分不悦,守孝三年的古礼他自然明白,但小妹今年已十七岁,在宫里独守空闺,怎忍让她守满孝期?可于志宁挑在理上,实在不好驳斥。而且新城将嫁的是长孙无忌之从弟长孙诠,若非无忌默许,凭于志宁现今这点儿胆量焉敢提议延婚?李治只得同意,并且称赞于志宁维护礼法谏言及时,心里则愈加厌恶,对舅父沽名钓誉的做法也有些不满。

册封皇子为亲王按说也很麻烦,不过素节是个小娃,所有仪式都免去,府邸也暂时不用赐,仍居萧淑妃处。但册封诏命刚刚颁布,褚遂良便上奏,尚书左丞、雍州别驾卢承庆为官失职,请求惩处。李治很纳闷,看了褚遂良的奏疏,所列举的不过是有失谦恭、公务未及时办理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卢承庆是三朝之臣,曾得先帝赏识,并无大过,为何要惩处?稍加思索窥破奥妙,必是和当年的崔仁师一样——昔日崔仁师得父皇器重,以参知政事之名兼职宰相,被褚遂良所忌,被诬告遭贬,不久前抑郁而终。难道卢承庆也因为与褚遂良不和?

仔细推敲,事情并不那么单纯。卢承庆兼任雍州别驾,而雍州牧只封宗室,宁可空缺不予外官,卢承庆实是最高长官,又属范阳卢氏颇具声望。现在素节为雍王,暂领雍州牧,他与卢的关系便犹如当年李治与李,无忌遂良他们都偏向王皇后,挤走卢承庆就间接贬低了素节,向淑妃还以颜色。想清楚这点的李治更为气愤,但是群臣追随褚遂良,众口铄金一致附和,也实在没法驳众意。李治牢记媚娘提醒,努力隐忍,将卢贬为益州长史。

或许是老天报应,卢承庆遭贬之后,立刻发生了一桩针对褚遂良的弹劾——监察御史韦思谦弹劾褚遂良抑买土地,以极低的价格购买了中书省一个小吏名下的房产土地。

李治得到举报心中暗喜,中书省小吏皆褚遂良属下,这件事如果属实,不是他仗势欺人强买土地,就是变相收受贿赂,无论哪种都是重罪。无忌舅舅碍于身份不常亲自出面,倒是褚遂良日日在朝堂上指天画地,若能将其赶出朝廷,可谓幸事。更妙的是韦思谦其人与高季辅有关。当年高季辅为吏部尚书,选任御史台官员,当时有人说韦思谦资历尚浅,高公力排众议,亲自将其由县令拔擢为监察御史。现在韦状告顾命大臣,难道不是倚仗高公的支持?高季辅终于不再沉默了。李治心情激昂却不动声色,责命大理寺严审此案,倒要看看那位整天大义凛然的第二顾命大臣是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