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驱虎吞狼,媚娘涅槃(第11/12页)

陈玄运不愧李世民历练出来的人,闻听此言眼皮一耷拉:“奴才区区老仆,哪有那么大脸?自惭形秽,再说宦官不准交结外臣宗亲,老奴岂能坏了规矩?”

李治暗暗着急——老奸巨猾!宦官是不可交结外人、收受贿赂,但细究起来哪个有头脸的宦官是干净的?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但是律法摆着,李治还不能驳他的话,转而道:“瞧您说的,您跟亲人有什么不同?四处转转也算不得错。眼下……”

陈玄运笑了:“陛下说得在理,眼下正有件为难事。”

“嗯?”李治一怔。

“前几日高阳公主进宫,偶然跟老奴见着了。”陈玄运不等李治找他办事,先说了自己的事,“他们房家的事实在乱,不过想来公主之言还是有理的,梁公活着那会儿的确疼爱房遗爱,爵位应该归谁也难说。房遗直不已经是尚书了吗?或许也不在乎这爵位……”

李治烦透了——高阳真是无孔不入,又托到陈玄运头上了,爵封世袭哪有胡来的?这个陈公公也真多事,不知又吃了高阳多少好处,先帝那会儿还算老实,现在倚老卖老,如此贪得无厌!

可李治不能教训他,人家刚才说了不敢交通,自己却说可以到处转转,怎好自打耳光?李治强压不悦,淡淡道:“房家的事朕知道,高阳什么性情你也清楚,这件事朕会考虑,你就不必操心了。你没少为朕兄弟姐妹们受累,朕心里有数。”这话点给陈玄运——高阳的事不能管,她的财千万别收,回头我赏你,你旱涝保收也就是了。

陈玄运岂会听不出来?赶忙再度施礼:“多谢陛下恩泽。”

李治话入正题:“父皇忌日,感业寺的事你听说了吗?”

“哦?不知道啊。”

李治不禁犯难,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挑明呢?支支吾吾道:“朕那日……遇见一位……”实在难以启齿。

陈玄运把头一低,瞧着地面做沉思状,嘀嘀咕咕道:“记得原先宫里人很多,颇有些美貌女子,其中有个武姓姑娘,先帝还给她取个名叫媚儿。许多人现在不在,可能去了感业寺。皆因陛下贤贤易色,大仁大德,比先帝清俭许多。”他岂会真不知?伺候李世民那么久,莫说李世民有多少女人,恐怕连有多少寒毛都知道。

李治这会儿才明白父皇为何宠信此人——假装不知自说自话,把武才人说成“武姑娘”,那就不是乱伦越礼,最后还不忘拍拍马屁,人精啊!路都铺好,李治便容易走了,把两人之情草草说些,却隐去先朝的事没提,最后言明劳他去太尉那里询问。

陈玄运听罢皱起眉头:“不好办。”满朝文武都好说,唯独长孙无忌惹不得,这等事见不得光,跟交通外臣也差不多,新皇帝厚厚道道的不怪罪,元舅若面孔一板,得理不让人,莫说自己这一张老脸保不住,老命也交代了。

话已挑明,李治真是急不可待了,拉住陈玄运的手:“此事唯有您能办。您乃是代替朕,舅父不会苛待。他若实在推诿不言,你就说看在朕这个皇帝的颜面上,求他放武媚一把,哪怕不能入宫,好歹留她性命啊!”

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真是把所有尊严都放下了。陈玄运也颇感骇异,把牙一咬:“也罢,老奴就撞撞这口木钟。”

陈玄运鼓鼓勇气去了,李治心犹惴惴,只怕媚娘已丢性命,失魂落魄方寸大乱,坐立不安,连晚膳都没用。直耗到掌灯时分,陈玄运才匆匆赶回,一看模样便知受了委屈,灰头土脸道:“老奴费尽唇舌,陛下的话我也照样学舌了。太尉只扔下一句,就把我轰出来了。”

“说什么?”

“七日前魏国夫人大闹感业寺。”

李治浑身的血顿时涌到了头顶——皇后!怎么忘了她?七日前就对媚娘下手了,还带着一群人,焉有命在?难怪感业寺的尼姑都吞吞吐吐,媚娘死了!被皇后母女害死了!

他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陈玄运、王伏胜忙一左一右架住:“陛下保重龙体……”

李治充耳不闻,满脑子皆是媚娘的身影,邂逅的萌动、缠绵的爱意,还有她劝慰自己忍耐的情景。他日夜思忖如何要把媚娘接回来,如何给她个名分,你恩我爱再续前缘,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悲伤霎时化作强烈的仇恨,朝廷政事可忍,此情不可忍!

“狠毒的贱人!”李治大叫一声,大步流星冲出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