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执手激情,搏出一线希望(第13/13页)

这会儿没人纠他的错,群臣一股脑拥着甚至是推着皇帝往外走,长孙无忌更是紧紧抓着皇帝左腕,大步而行,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紧张,这位当朝第一权臣的手竟也一直在哆嗦,直至山门外才放开皇帝外甥。

李治心中说不出的痛,可眼见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大德高僧、侍卫宦官,人山人海般都在寺外恭候自己,李治右手缩在袖中,兀自紧紧攥着那条手帕。回宫的短暂路途简直变成了折磨,他僵硬地坐在御辇上,一动不动,矜持着不让泪滴落,唯恐被万千子民看穿他的悲苦和软弱。

大驾登临太极殿,早过了未时,光禄寺备好食物,李治面色苍白心不在焉,只含糊地道了句:“众臣辛苦,廊下赐食……”再没客套半句,失魂落魄地起身退殿,长孙无忌、褚遂良也紧皱着眉头,什么也没交代便转身而去。有幸踏进感业寺的人是凤毛麟角,大多数官员不明白缘由,大家以为天热皇帝中暑了,还有人大发感慨:“今上真乃至诚至孝之主,先帝故去一年还这么痛心疾首。可钦可赞!”

李治恍恍惚惚回到甘露殿,手中那团帕子早被汗水浸透。他进了寝殿连龙袍冠冕都没脱,挥退所有宫女宦官,这才张开右手,见是块灰布,似是从衲衣上扯的,已被他攥得褶皱不堪,可斑斑朱红之色似有血迹。他越发心神激荡,颤抖着展开观看,见那血书字迹已被汗水浸得模糊,但依稀可以辨出是一首诗,写的是: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相思之情盈于诗间,真可谓笔笔含泪、字字泣血。霎时间,他与媚娘缠绵温存的一幕一幕尽皆浮现脑海!

他再也压抑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把诗掖进怀中,拔足便奔,出了殿门三两步蹦下玉阶。殿外的宦官皆是一惊:“陛下去哪儿?等等……”大家奋力追随,却见这位素来文雅的皇帝似疯了一般,在御苑中迅速奔跑,一路向北狂奔下去,不多时已至鹤林院。

薛婕妤也刚从感业寺回来,因为身为女子不便与圣驾群臣一起入宫,所以走掖庭宫穿嘉猷门,绕了一大圈刚踏进鹤林院。

李治远远望见两个身穿素衣的年老宫婢正要掩门,也不知哪来一股急劲儿,跑上前双手猛推,竟一头撞了进去。两个老宫婢被推了个趔趄,定眼一看是皇帝,吓得手足无措。李治气踹吁吁呼道:“出去传朕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

薛婕妤也受惊匪浅,还没反应过来,李治已牢牢抓住她手腕,快步往里走,绕过正中佛堂,直至斋房后面僻静处。

“阿弥陀……”婕妤未及开言,却见李治满面哀色涕泗横流,直挺挺跪倒在她面前,“不可!快起来!”

李治却抹着眼泪道:“雉奴有事相求,您答应我。”

“不可如此!折煞臣妾啦!”薛婕妤抓住李治臂膀又拉又拽,她一介老妇哪有小伙子力气大?三拉两拽也不动,索性也跪下了,“我的小祖宗哟!你到底怎么了?”

“师傅,您帮帮雉奴!”

“唉!”薛婕妤长叹一声道,“我区区一深宫妇人,有何能为?当年你母后贤名播于天下,尚不曾干预外朝……”

“此非朝廷大政,是雉奴的私事。只有您!只有您能帮雉奴!”

“什么事啊?起来说。”

“不!您先答应我,您不答应我便不起来!”说罢李治一头扎进婕妤怀中,放声大哭。

“这、这……”薛婕妤眼望自己教养十几年的孩子,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舐犊之情顿时泛起,又哀又怜又心疼,什么清规佛法全忘了,也禁不住哽咽起来,“别哭,我、我答应你……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