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墨经》及后期墨家(第10/11页)

此答“无穷害兼”之说也。难者曰:南方有穷,则可尽,无穷则不可尽;有穷无穷,尚不可知,则可尽不可尽,更不可知,而子必人之可尽爱,岂不悖哉?答曰:彼无穷之南方,人不能盈满,是人数有穷矣。人数既有穷,尽爱之何难?人若竟能盈满此无穷之南方,则无穷有时而尽矣。地既有穷,尽爱人何难?难者曰:子不知其人数,焉知爱民之尽之耶?答曰:如有疑惑者,尽问人,必尽爱其所问。虽遗其所问之数,又何害哉?难者又谓:不知尽人之所处,又焉能尽爱之。答曰:“不知其所处,不害爱之。”譬如逃臣狗犬,其遗失者,既不知其何在,又不知其今改何名,藉使巧求,弗能两合。此正如失子者,其父虽不知子之所在,而不害爱之也。(“难者曰,南方有穷”以下,邓高镜先生说)

《小取篇》云:

白马,马也。乘白马,乘马也。骊马,马也。乘骊马,乘马也。获,人也。爱获,爱人也。臧,人也。爱臧,爱人也。此乃是而然者也。获之亲,人也。获事其亲,非事人也。其弟,美人也。爱弟,非爱美人也。车,木也。乘车,非乘木也。船,木也。入船,非入(原入字皆作人,依苏时学校改)木也。盗人,人也。多盗,非多人也。无盗,非无人也。奚以明之?恶多盗,非恶多人也。欲无盗,非欲无人也。世相与共是之,若若是,则虽盗人,人也;爱盗,非爱人也;不爱盗,非不爱人也;杀盗人,非杀人也;无难(原衍盗无难三字,依孙校改)矣。此与彼同类,世有彼而不自非也。墨者有此而非之,无也(即他字)故焉。所谓内胶外闭与?心毋空乎内,胶而不解也。此乃是而不然者也。(《墨子》卷十一页十一至十二)

此证明杀盗为非杀人。故杀盗无害于兼爱人也。当时驳墨家非命之说之言,《小取篇》下文亦有反驳之辞,不具引。

九 【对于当时其余诸家之辩论】

此外《墨经》中尚有许多论证,似为墨家以“辩”攻击当时其余诸家者,兹分述之。《经下》云:

在诸其所然未者(同诸)然,说在于是推之。(《墨子》卷十页十二)《经说》云:“在,尧善治,自今在诸古也,自古在之(同诸)今,则尧不能治也。”(《墨子》卷十页三十七)

尧之义也,生于今而处于古而异时。说在所义二。(《墨子》卷十页十)《经说》云:“尧霍,或以名视(借为示)人,或以实视人。举友富商也,是以名视人也。指是霍也,是以实视人也。尧之义也,是声也于今;所义之实处于古。”(《墨子》卷十页四十八)

此驳儒家祖述尧舜之说也。如尧善治天下,自今言在诸古也。若自古言在诸今,则尧未必能治也。盖治天下之所以然不同也。(“如尧善治天下”以下,邓高镜先生说)《经下》云:

物之所以然,与所以知之,与所以使人知之,不必同。说在病。(《墨子》卷十页九)《经说》云:“物或伤之,然也。见之,智也。告之,使智也。”(《墨子》卷十页三十五)

盖儒家所说尧治天下之所以然,自是儒家之所知耳,未必果真即尧治天下之所以然也。“尧之义也”一条,谓:义,善也。尧之义名生于今,所义之实乃在于古。古今异时,则知义名义实必二也。如举某友富商,是以名示人。如指此是霍某,是以实示人。称尧善名在于今,而其善实在于古,名实何得为一耶。(义善也以下,邓高镜先生说)盖谓儒家所与尧之义名,未必即合于尧之义实也。

《经下》云:

仁义之为外内也,非,(旧作内,从孙校改)说在仵颜。(颜字有误。孙云:“当作颉。《吕氏春秋·明理篇》云:‘其民颉。’高注云:‘颉犹大,逆也。’”)(《墨子》卷十页十五至十六)《经说》云:“仁,仁爱也。义,利也。爱利,此也。所爱所利,彼也。爱利不相为内外;所爱利亦不相为外内。其为(谓也)仁内也,义外也,举爱与所利也,是狂举也。若左目出,右目入。”(《墨子》卷十页五十五至五十六)

仁内义外为告子一派之说。(见第七章)《管子·戒篇》亦云:“仁从中出,义从外作。”(《管子》卷十,《四部丛刊》本,页一)此谓能爱能利者,我也。所爱所利者,彼也。能爱能利俱内,不能谓能爱为内,能利为外。所爱所利俱外,亦不能谓所爱为内,所利为外。今谓仁内义外者,于爱则举能,于利则举所。是犹谓左目司出,而右目司入也,非狂举而何?(“能爱能利者我也”以下,邓高镜先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