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类历史上的战争(第12/26页)
祖鲁人
复活节岛上的人试验自己发明的全面战争,互相厮杀得血流成河,但外部世界对此一无所知。相比之下,祖鲁人通过他们的社会在19世纪初的军事革命,卷入了一场与西方文明的高调冲突之中,他们的故事被后人添枝加叶,越传越神。事件发生的历史时期较晚,克劳塞维茨不太可能知道这场发生在南部非洲高潮迭起的冲突,不过他对于本书以后将要讲到的马穆鲁克的故事应该非常了解。事件的高潮现已成为现代最伟大的通俗历史故事,成为南非白人神话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在南非白人在比勒陀利亚用大理石建造的神庙中,和他们的先驱定居者作战的祖鲁勇士的雕像和布尔人英雄的雕像一样被刻画得英姿勃发。这并不值得惊讶,南非白人的神话需要他们的敌人既高尚又可怕,而祖鲁人从他们的国家自19世纪初兴起到在1879年的战争中大败亡国,其间的确变成了非常可怕的战士。
祖鲁人原来民性温和,以放牧为生。他们的祖先恩古尼人也是放牧民族,14世纪从遥远的北方移居非洲东南沿海地区。三个世纪后,因海难沉船逃到陆上的欧洲人描述道,“他们彼此交往……彬彬有礼,热情健谈,无论男女老少,见面时都互相敬礼”。他们对陌生人十分友善,在他们的土地上旅行非常安全;只要当心别携带铁或铜,因为这些金属太稀罕了,会“诱发命案”。他们非常遵纪守法,尤其是在人际关系中。没有奴隶制,复仇“基本没有”;若发生争端即诉诸酋长,对酋长的裁决“没有二话”地接受。酋长也受法律的管束,若有过错会被辅佐他的谋士处以罚款,或由地位更高的酋长把他的决定推翻。
虽然早期来访的欧洲人注意到恩古尼人最重要的价值观是人道(ubuntu),但恩古尼人也打仗,也发动战争。作战的原因通常是争夺牧场。对于一个牲畜多于人的社会来说,牧场是至为重要的资源。战败的一方必须迁去较为贫瘠的地方。这是居住在地广人稀的地区的原始人群的典型情况,战败的结果不是遭到屠杀,而是搬迁。
战斗通常高度程式化,有双方的老老少少在一旁围观。开始时是互相叫骂,一旦发生伤亡,战斗即告结束。对暴力的程度有习俗的管理,也有自然的限制:因为缺少金属,所以武器是用经火烧变得比较坚硬的木头做的,打仗时向敌人投掷,不做近身格斗。如果一个武士不巧打死了对方的一个人,他就必须立即离开战场去辟邪。不然的话,被他杀死的人的灵魂一定会作祟,使他和他的家人患上不治之症。
几十年后的19世纪初,这种典型的“原始”作战方法突然被推翻了。恩古尼一个叫祖鲁的小部落的酋长沙卡带领着一支经过严酷训练的军队,打仗时务求全歼敌人。他的祖鲁王国因此成为南部非洲的强国。别的部落被祖鲁人打得落花流水,只能乱哄哄地逃往别处,有时要远走好几百英里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目睹沙卡崛起的欧洲人和对波利尼西亚人娴熟的航海技术大惑不解的航海家一样,努力想为这个似乎没有自然成因的现象找到解释。一种说法是,沙卡遇到了欧洲人,学会了欧洲人的军事组织和战术。这肯定不是真的。但有一点是真的,即到18世纪末,北部恩古尼人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好景不再。标志着财富的牲畜越来越多,超过了“肥沃”草场的承负能力。西面巍然屹立着难以逾越的德拉肯斯堡山脉,山脚下的“贫瘠”草场无法维持畜牧经济。北面的林波波河是采采蝇的肆虐地带,因此无法向那里扩张。16世纪时从美洲带到非洲的玉米导致了南部恩古尼人口的增长;再往南,好望角的布尔人装备着火器,以誓死决心要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他们挡住了恩古尼人向南迁移的任何可能。而东面就是大海。
在沙卡出名之前,恩古尼人悠闲自在的生活方式就已经出现了一些变化。沙卡之前的一位酋长废除了过去族人接到作战的召唤后,拖家带口一起赶去酋长的畜栏集合的做法。他把男子按年龄组成“年龄团”,同一年出生的男子编在同一个团里。打仗期间,男子和可能会成为他们新娘的女人分开,降低了出生率;人员集中加大了酋长的权力,也增加了酋长的个人所得,无论是牲畜、庄稼还是猎物,因为在战争期间,战士不打仗时都得为酋长干活。
沙卡不仅把这些改变确定下来,而且把它们推到极致。“年龄团”成了永久性的编制,战士住在军营里,和平民分开。不仅是在一两次季节性的战争期间,而是直到40岁之前,战士都一律不准结婚;到40岁时,会给他们分配妻子。沙卡把女子也编成了团,就从女人团里给男人找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