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国姓爷”的私心海上称雄郑成功(第10/13页)

为此,张煌言也很惑然,他对于郑成功一镞不发的围城,确实摸不清底细。或许是因为镇江得手后附近句容、仪真、六合、滁州纷纷来归,让郑成功陶醉在不战而胜的情绪中,以为南京必在掌握之中。觉得自己马上要入内坐镇江南,他可能不想费事费力,既损人命又损城内建筑。他是否这样想,史籍无载。

大军临城,守城一方的郎廷佐和攻城一方的郑军,皆大肆进行政治宣传攻势。

郎廷佐心内发虚,仍然硬着头皮写信,劝降郑成功:“……倘邀天幸,大君子(指郑成功)幡然改悟,不终有幸,自膺天子特达之知。轰轰烈烈,际会非常,开国奇勋,此其上也。如曰志僻孤忠,愿甘恬退,仆代敷陈,显明本末,请给原官冠带,修养林泉,俨然山中宰相。祖莹故基,朝夕相依;骨肉至亲,欢然团聚。出处既成,忠孝两全,此其次也。其或不然,即于归来之日,祝发陈词,仆代请作盛世散人,一瓢一笠,逍遥物外,遍选名胜,以娱天年,又其次也。亦强(过)日坐危舟,魂惊恶浪,处不成外,出不成出,既已非者,亦难名忠。况且震临海岸,未免惊扰百姓,窃为大君子难闻者。仆率愚直之性,行简谈之词,屏去一切繁文缛语,如逆闯之害,何以当仇?本朝之恩,何以当报?当仇者不审天时,自甘扑灭;当报者妄行恃险,自取沦亡。邪正之至理,兴衰之大数,有识者燎若观火,又何必烦词取厌大君子之清听哉!昔人有言:‘身在局内,明者自暗;身在局外,暗者自明’。某以局外之观,略陈鄙意,不避嫌疑,倾心万里……至诚之心,望祈同乐。”

身处孤城,郎廷佐辱舌侃侃,仍发书劝降郑成功,看似憨愚,实则在为南京争取时间。

郑成功没搭理郎廷佐。倒是张煌言以自己名义发信一封,反过来也争取郎廷佐开门早降。

双方都是笔墨文豪,来往攻心书信,极有文采可观:“……执事(指郎廷佐)固我明勋旧之裔,辽左死士之孤也。念祖宗之恩泽,当何如怨愤!思父母之深仇,当何如报雪!不为中兴人物。顾(李)陵、(卫)律白甘,华夷莫辩,甚为执事不取也!即就恩仇之说言之,自辽师起而征调始繁,催科益急。故溃卒散而为盗贼,穷民聚而为弃兵,是酿寇盗者,虏人也。乃中华失守,倾国兴师。倘能挈故物而还天朝,将土蕃、回纥不足羡。顾乃招虎进狼,即收渔人之利于江北,辰蛇封豕,复肆虫蛊之毒于江南。此果恩乎,仇乎?”

张煌言信中,先夸郎廷佐出身,说他是明朝辽东“烈士”子弟。但查郎廷佐之传,其父郎熙载原为东北广宁的明朝诸生,努尔哈赤克广宁时,郎熙载投降,被授为“防御”之职,后因军功,得“游击”世职。所以,郎氏并非是大明“烈士”,反而是汉奸二世之家。张煌言上来给对方一顶高帽,无非是争取郎廷佐投降。特别在书信后半部分,张煌言指出清朝乘人之危、亡人之国的阴险,责斥满清攻乱辽东,致使明朝兵困民疲,是明朝衰亡的主要原因。

双方互打政治牌,皆虚张声势,没有什么实际效果。但最终在宣传和沟通中处于下风并受欺骗的,反而是咄咄逼人的郑成功一方。

见郑军势盛,清朝的江南总督郎廷佐和驻防的清将喀喀木只能坚守,龟缩城内不敢出战。此时,先前从郑成功军中逃出(实则是被纵放)的清朝江苏巡抚朱衣助忽然出现在南京。由于他本人见过郑成功,见人揣意,就向郎廷佐等人献计:趁郑成功志骄意傲之机,假意投降。

于是,清将管效忠出头,他派人给郑成功递书信,传达出这样一个信息:“大军一路胜捷,我们力争不敌,本应马上投诚。但清朝有制度,守城者坚守三十日,援者不来,则失城者不罪家属。南京文武官员的家属均在北京扣作人质,乞望藩主(郑成功)宽限至三十日期到,我们会立刻开门迎降。”

郑成功的参军潘庚钟即刻识破清军诡计,劝说道:“此乃敌人缓兵之计,绝不可信,趁如今南京城内空虚,请立即下令进攻南京!”

郑成功不听。“我大军一路而来,战必胜,攻必克,南京守将已心碎矣。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最为上策。况太祖皇陵在南京,岂敢震动?”

其实,郑成功绝非轻易就能骗到的书呆子,他之所以如此胸有成竹,是因为进军途中,清朝的松江总兵马进宝和崇明提督梁化凤皆暗中与他约降。

但是,马进宝是真心想降,梁化凤是虚与委蛇。郎廷佐发搬调兵,马进宝不应,梁化凤却即刻提四千精兵入城来助。马进宝原为李自成部下,外号“马铁杠”,残忍好杀,身家奇富;梁化凤乃清朝顺治朝武进士,是个彻头彻尾为满清卖命的汉奸。他曾在郑成功进攻途中亲自拜见郑军大将马信,二人结为兄弟,对天盟誓。所以,梁化凤提兵入南京,郑成功等人还以为他要去城内做内应,信之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