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安妮王后(第15/27页)

这是一个弥天大谎,他都不得不钦佩。说完这句话后,凯瑟琳好像没有了力气;她重新坐进椅子里,没等他伸出手去,她就疲惫地弯下腰,拾起了她的针线活;她手指肿胀,弯那一下腰似乎让她气喘吁吁。她坐了一会儿,使自己缓过劲来,再度开口时,她很镇静,从容。“克伦威尔先生,我知道我辜负了你。也就是说,我辜负了你的国家,它现在也是我的国家。国王对我是个好丈夫,我却未能完成作为一位妻子的首要任务。不过,我过去是,现在还是,一位妻子——你也明白,我不可能相信自己当了二十年的妓女,对吧?现在的事实是,我没有给英格兰带来什么好处,但是我也不愿意伤害它。”

“可您伤害了它,夫人。也许不是您愿意,但已经造成了伤害。”

“英格兰不是维持在谎言之上。”

“克兰默博士正是这样想的。所以,不管您是否出庭,他都会宣布你们的婚姻无效。”

“克兰默博士也会被开除教籍。难道这没有让他感到不安吗?他对一切那么无动于衷了吗?”

“夫人,大主教是许多世纪以来我们所见到的教会的最佳守护者。”他想起了贝恩汉在被烧死之前说过的话;在英格兰,有八百年的蒙骗,只有六年的真理和光明;是英文福音书开始进入这个国家之后的六年。“克兰默不是异教徒。他的信仰跟国王的一样。他会改革需要改革之处,仅此而已。”

“我知道到头来会是什么结果。你会夺走教会的土地献给国王。”她笑了起来。“哦,你不说话了?你会的。你打算这样做。”她的声音几乎很轻松,就像人们有时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时一样。“克伦威尔先生,你可以让国王放心,我不会带军队来攻打他的。告诉他我每天都为他祈祷。有些人不像我这样了解他,他们说,‘哦,他会一意孤行,他会不惜代价满足自己的心愿。’可我知道他需要站在光明这一边。他不像你,只管把罪孽装进马褡裢里,从一个国家带到另一个国家,当它们变得太沉时,就唤来一两头骡子,过了不久就会是一支骡队和一帮赶骡人。亨利也许会犯错,但是需要原谅他。因此,我相信,而且会继续相信,他会迷途知返,好让自己得到安宁。而我很肯定,我们大家都希望获得安宁。”

“夫人,您呈现的真是一种平静的结果。‘我们大家都希望获得安宁。’就像一位女修道院院长。顺便问一下,您很确信自己不愿成为女修道院院长吗?”

她笑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如果不能再见到你,我会很遗憾的。谈话的时候,你比那些公爵反应可要快多了。”

“公爵们会回来的。”

“我做好了准备。有萨福克夫人的消息吗?”

“国王说她的日子不多了。布兰顿对什么都没有心情。”

“我完全可以相信,”她喃喃道。“作为法兰西国王遗孀的所得也会随着她一起消失,而这占他收入的一大部分。不过,你无疑会以某种不公平的利率为他安排贷款。”她抬起头来。“如果知道我见过你了,我女儿会感到好奇的。她认为你对她很好。”

他只记得给过她一只凳子坐。如果她还记在心里,她的生活一定很可怜。

“按照规矩,她应该一直站着,等待我的示意。”

她自己的饱受痛苦的小女儿。她可以微笑,但是却寸步不让。尤利乌斯•凯撒一定会更内疚。还有汉尼拔[11]

“告诉我,”她探着他的口风,“我的信国王会看吗?”

亨利近来对她的信总是看都不看就撕掉,或者烧毁。他说信中那些表达爱意的话让他恶心。他没有勇气把这告诉她。“那么我写信的时候,”她说“你歇一个小时吧。除非你愿意留在我们这儿过夜?我会很高兴有人共进晚餐的。”

“谢谢,但是我得赶回去,枢密院明天要开会。再说,如果我留下,我那些骡子放在哪儿?更别提我那一帮赶骡人了。”

“哦,马厩都有一半是空的。国王刻意不让我有许多乘用马。他认为我会让我府里的人趁人不备骑马赶到海边,然后溜上一艘开往佛兰德斯的船。”

“那么您会吗?”

他已经找到她的顶针,并交给了她;她把顶针放在手里晃着,仿佛这是一枚骰子而她准备把它抛出去。

“不。我会留在这儿。或者要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服从国王,像一位妻子该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