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2. 最亲爱的克伦威尔(第5/30页)
“他岂止是偷了勺子,”诺福克说,“能够喂饱全国人的饭食让他一顿就给吃掉了。上帝啊,他还偷走了桌布,并将酒窖里的酒喝得精光。”
国王总是避而不见。有一天,他以为约好了是去见亨利,见到的却是秘书官。“请坐,”加迪纳说,“坐下来听我说。你要有点耐心,有几个问题我想跟你说清楚。”
他看着史蒂芬这个正午的幽灵在那里来回踱步。加迪纳的骨头似乎连接不紧,身体的轮廓似乎随时可能发生变化;他那双大手毛乎乎的,当他用左手的手掌握住右手的拳头时,指关节咔咔作响。
他领会了对方传达出的威胁和信息,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温和地说,“你的表亲向你问好。”
加迪纳直盯着他。他的眉毛竖了起来,就像狗的颈背上的毛一样。他以为克伦威尔是想——
“不是国王,”他安抚道,“不是国王陛下。我指的是你的表亲理查德•威廉斯。”
加迪纳目瞪口呆,他说,“那个老掉牙的故事!”
“哦,得了,”他说,“作为王室的私生子没什么丢脸的。起码在我的家里,我们都这么看。”
“在你的家里?他们能懂什么规矩?我对这个年轻人毫无兴趣,我跟他没有任何亲戚关系,我也不会为他做任何事情。”
“说实在的,你也没有必要。他现在叫理查德•克伦威尔了。”他转身欲走——这一次是真的要走——这时又说了一句,“别为这个寝食不安,史蒂芬。我调查过这件事儿了。你跟理查德也许沾亲带故,但跟我没什么关系。”
他笑了笑。但他内心里非常愤怒,怒不可遏,仿佛他的血液已经变得很淡,全是稀释的毒液,犹如蛇的无色血液。一回到奥斯丁弗莱的家,他就搂住雷夫•赛德勒,揉乱他的头发,让它们都竖了起来。“天啊: 这是人还是刺猬?雷夫,理查德,我觉得很后悔。”
“这正是悔罪的节期,”雷夫说。
他说,“我希望自己能镇静自若。我希望能钻进鸡笼却不搅乱鸡毛。我希望自己不要像诺福克舅舅,而更像马林斯派克。”
他与理查德用威尔士语进行了一席长谈,感到非常宽慰。理查德常常笑话他,因为有些词他一时想不起来,而且他经常夹进几句英语,带着一种边境地区的油滑语调。他把珍珠和珊瑚手镯送给了几位小外甥女,这些东西他几个星期前就已买好,却忘了给她们。他下了楼,到厨房里吩咐了一番,吩咐的都是些令人高兴的事情。
他把府里的所有员工以及职员都集中起来。他说,“我们需要计划一下,看怎样让红衣主教北上的旅途更舒适些。他想慢慢地走,好让人们表示敬意。他需要赶到彼得伯勒去度圣周[5],然后从那儿分步骤地去索思韦尔,再在那里计划怎样去约克。索思韦尔的大主教府里有很不错的房间,但我们可能还是得请些建筑工来……”
乔治•卡文迪什告诉他,红衣主教现在常常用祷告来打发时间。他在里士满找到了些僧侣来陪他;他们给他讲解肉中之刺、伤口之盐的重要性,还有面包和清水的益处,以及自我惩罚的苦中之乐。“哦,就这么定了,”他懊恼地说,“我们得让他上路了。到了约克郡他就会好些的。”
他对诺福克说,“嗯,大人,我们该怎么办?你想不想要他走?想?那就跟我一起去见国王吧。”
诺福克“唔”了一声。请求传了上去。一两天后,他们一同出现在一间接待室里。两人等在那儿。诺福克来回踱步。“哦,看在圣犹大的份上!”公爵说,“我们去呼吸点新鲜空气吧?难道你们做律师的不需要新鲜空气吗?”
他们在花园里溜达;或者说,他在溜达,公爵直跺脚。“这些花儿什么时候开?”公爵说,“我小的时候,这儿什么花都没有。你知道,是白金汉让这座设计精致的花园有了这些玩意儿。哎呀,当时真是漂亮!”
白金汉公爵是一个热衷于园艺的人,后来因为叛国罪被斩首。那是1521年: 迄今不到十年。现在,面对着满园春光,眼见每一丛灌木、每一棵大树都生机勃发,提起这件事情未免令人伤感。
有人来传他们进去。两人起身去觐见时,公爵突然犹豫起来;他的眼睛转动着,鼻孔张大,呼吸也变得急促。公爵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只好放慢步子——按捺住要跑开的冲动——拖着他一同前行,两人就像混在乞丐队伍里的老兵。斯卡拉梅拉上战场……诺福克的手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