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2. 最亲爱的克伦威尔(第4/30页)
“不,假设我是在去格雷会堂的路上……你能想象一下吗?我拿着一沓纸和一个墨水瓶?”
“说实在的,我觉得那是职员拿的东西。”
“这么说你想象不出来?”
瑟斯顿又摘下帽子,把它翻了个面。他看着它,仿佛那里面装着他的智慧,或起码是有些提示,告诉他该如何答话。“我能想象出您当律师是什么样子。但杀人犯,我想象不出来。不过我说了您别介意,先生,您一直都像一个知道怎样将动物卸块的人。”
他吩咐厨房为红衣主教准备牛肉卷,用鼠尾草和马郁兰作填料,包紧后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子里,这样里士满的厨子们只需将它们烤一烤就行。告诉我《圣经》里什么地方说过三月份不能吃牛肉卷。
他想起了安妮小姐,想起她未能满足的战斗欲望;还有她身边那些可怜的女士。他给那些女士送了几小篮用橙脯和蜂蜜做成的小馅饼。而给安妮本人则送了一盘杏仁酪。它是玫瑰香的口味,还点缀着制作过的玫瑰花瓣和蜜饯紫罗兰。不过,他不愿意骑着马长途跋涉,亲自去送食物;但也不是太不情愿。在佛罗伦萨的弗雷斯科巴尔第家厨房的经历并没有过去多年;不过也可能已经过去多年,但他记忆犹新。他当时正在制作牛腿肉冻,一边夹杂着法语、托斯卡纳语[2]以及帕特尼方言跟大家聊天,突然听到有人喊道,“托马索,他们要你到楼上去。”他的动作不慌不忙,点头示意一位小工帮他端来一盆水。他洗了洗手,用亚麻布巾擦干,然后解下围裙,把它挂在钩子上。就他所知,它仍然挂在那儿。
他看到一个小伙子——比他年龄要小——正趴在地上擦楼梯。他一边干一边唱着:
Scaramella va alla guerra
Colla lancia et la rotella
La zombero boro borombetta,
La boro borombo...[3]
“请让一下,小伙子,”他说。为了让他过去,小伙子退到墙边的拐弯处。光线的移动抹去了他脸上的好奇,将它隐藏起来,使他的过去消失于过去,使他的未来一片清澈。斯卡拉梅拉上战场……可我已经去过战场了,他想。
他上了楼。耳边还回荡着那首歌的军乐声。他上了楼,就再也没有下来。在弗雷斯科巴尔第会计室的一个角落里,有张桌子在等待着他。他轻轻地哼着,斯卡拉梅拉去狂欢。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削好鹅毛笔。他心潮起伏,用托斯卡纳语、帕特尼方言和卡斯提尔语[4]发了不少誓言。但当他把自己的思想付诸于纸上时,写出来的却是拉丁文,而且非常流畅。
没等他从奥斯丁弗莱的厨房走进屋子,家里的女眷们就知道他去拜访了安妮。
“怎么样,”乔安问,“她是高还是矮?”
“既不高也不矮。”
“我听说她很高。脸色苍白,对吧?”
“没错。很苍白。”
“听说她很优雅。舞跳得很好。”
“我们可没跳舞。”
茉茜说,“可你是怎么想的呢?她相信福音吗?”
他耸耸肩。“我们没有祷告。”
他的小外甥女爱丽丝问:“她穿的什么衣服?”
哦,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他将她全身上下——从头巾到裙摆、从双脚到指尖——的衣物的价钱和来源一一道来。安妮的头饰模仿的是法国风格,圆形风帽衬得她脸部秀美的骨骼更加好看。他解释着,尽管他的语气很平静,像商人一般,女眷们却似乎并不领情。
“你不喜欢她,对吧?”爱丽丝说;这不是一个该他考虑的问题;也用不着你考虑,爱丽丝,他一边说,一边将她搂住,逗得她咯咯直笑。小乔说,我们家先生心情很好。茉茜说,那种松鼠帽檐,他说,是卡拉布里亚式帽檐。爱丽丝说,哦,卡拉布里亚式,说着还皱了皱鼻子;乔安说,我得说,托马斯,你们似乎走得很近了。
“她的牙齿漂亮吗?”茉茜说。
“看在上帝的份上,女人啊: 等她用牙齿咬了我,我就会告诉你的。”
当红衣主教听说诺福克公爵要来到里士满用牙齿把他撕烂的时候,他哈哈大笑,说,“哎呀,托马斯,我们该离开了。”
但如果要北上,红衣主教就需要资金。问题被提交给国王的枢密院,枢密院意见不一,当着他的面争吵不休。“说到底,”查尔斯•布兰顿说,“你总不能让一位大主教蹑手蹑脚地去就任,就像偷了勺子的仆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