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火燎髭须(第3/7页)
如果堂佩德罗在开战之初还没有觉察到这一点的话,他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在火炮上令人绝望的劣势。他足够英勇地发起了战斗,可是当英国船只的侧舷炮以冰雹般的实心弹雨覆盖了本船时,他的船首炮甚至还没能进入射程。他赶紧调转航向,向着远离城镇和锚地的海域撤离,随后又再度卷土重来,或许是想要接近那些较小的英国船舶,却只是徒劳地再度从英军的高桅盖伦帆船那里领教了一番侧舷炮的威力,又一次被迫掉头遁走。他的目的是拖延英军,为那些停留在锚地的船只赢得一个撤往相对安全的上卡迪斯湾的机会。也许他还希望引诱一些英国盖伦帆船驶入遍布下卡迪斯湾东向岸侧的浅滩水域,那里地形诡谲,暗藏凶险。但是英国人满足于将来袭的加莱桨帆船赶走,并没有上当。最后,堂佩德罗带着前甲板满是伤员的旗舰和另外两艘损毁程度令德雷克误以为已经沉没的船只,踉踉跄跄地撤往了圣玛丽亚港,那座掩蔽在浅滩之后的港口坐落在下卡迪斯湾大陆一侧的海岸上,与卡迪斯城有 4 英里之遥,在它的东北方向。
笼罩卡迪斯全城的恐慌情绪现在蔓延到了卡迪斯的锚地。也许有多达 60 艘各色船只正拥挤在此地动弹不得。它们中间的确有一些要前往里斯本组建无敌舰队,其中包括 5 艘乌尔卡船,这是一种桶状的货船,装满了酒和饼干,还有不少荷兰霍尔克船也可能即将为入侵舰队服务,它们是被西班牙人强行充公的,船上的帆也被一并扯了下来。但是卡迪斯毕竟是一个繁忙的海港,许多地中海的船只聚集在此,它们的目的地是法国、荷兰或者波罗的海的沿岸港口,目前只是停靠在这儿,等候前往圣文森特角的顺风。这里还有从大西洋远道而来打算向东驶过直布罗陀海峡的船只,它们只是由于某些临时原因才暂且在此逗留。年复一年,每当适宜的时节到来,比如现在,许多等待组建船队远航美洲的船只也会来此下锚。甚至还有一艘迷航的葡萄牙船只,载着打算运往巴西的货物,也正停靠在卡迪斯港。又因为卡迪斯是通往不远处的赫雷斯的港口,多个国家的商船之所以来这儿,其实是为了装载这座小镇名满天下的雪利酒,打算运回去售卖给英吉利的酒徒——虽然祖国与西班牙缠斗多年,但这场战事丝毫没有影响英国酒徒对敌国佳酿的忠诚。
在这乱作一团的众多船只中,能动弹的船舶无不在挣扎逃离。最轻巧的那些正拼命挤向旧城堡的防波堤,加莱桨帆船就曾经在那里停泊。还有一些或是吃水够浅,希望冒险渡过浅滩,或是熟悉航道,全都努力前往上卡迪斯湾寻求庇护。但是还有许多大型船只要么没有足够的水手准备起航,要么没有可以升起的风帆,要么干脆因为人员慌乱而陷入瘫痪,而临近的船只又因为这些大船的止步不前,被堵塞在港口内一动也不能动。好多条船就在下锚的地方无助地打转,好像嗅到狼味的羊群一样瑟缩不安。
混乱之中,有一艘船与众不同。锚地外围停泊着一条为黎凡特贸易而造的 700 吨级大船。她可能最早来自拉古萨④ ,英国人根据其航线称她为“阿格西”,这是所有拉古萨船只的英语诨名,但是她的归属地或者至少是执照所在地却是热那亚,船长也是一名热那亚人。当时船上满载着将要运回意大利的胭脂虫红、洋苏木、兽皮和羊毛,她想必只是在等待转流的潮汐以及借以出港的岸风,以便穿越直布罗陀踏上归途,否则无法解释全体船员为何都待在船上。我们永远无从得知她的船长为何决定参战,我们只知道,当德雷克及其重装舰队抛下加莱桨帆船迫近锚地时,这艘阿格西的每一尊火炮都在向个头不如自己的英国船只开火,试图阻止对方攻击锚地的商船。
一艘 700 吨的黎凡特商船是个需要认真对待的敌人。女王的盖伦帆船赶紧布好阵势(在锚地羊肠般的狭道里,几乎没有供舰队调遣所用的空间),卓有成效地将这艘固执的热那亚商船击成了碎片。英国人后来心有不甘地提及那 40 门沉入海湾的加农炮,懊悔没有办法打捞它们。直到行将沉没之时,那艘阿格西仍在顽强地开炮。我们不清楚她的船员里是否有人安全上岸,但至少德雷克的船只并没有捞起任何一个,因为他们始终不知道对手的国籍。我们也不知道热那亚船长的名字,不知道他下场如何。假使他是一位西班牙人,是腓力国王某一艘盖伦帆船的指挥官,那么在决意迎战整支英国舰队,直至自己的船只葬身鱼腹后,他的英勇应当会得到恰切的颂扬。但是人们会怀疑,他的热那亚主人是否也能够欣赏他的勇气。如果他竟然安全回到热那亚,很有可能会听说热那亚并没有与英格兰处于交战状态,他也许会在海滩上仔细思量一则公理:从战利品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