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结果(第6/11页)

前资本主义的土地隶属关系,即非经济性的隶属形式基本上废除了。废除的原因很复杂,有些情况显然是政治因素起了决定性作用。1848年的奥地利帝国就像1861年的俄国一样,废除前资本主义依附形式的原因与其说是农民对农奴制度极不赞成(农民毫无疑问是不支持农奴制度,农民在农奴解放运动上扮演了决定性角色),倒不如说是因为惧怕非农民革命。非农民革命运动若能将农民的不满情绪动员起来,便可立即获得一支横扫千军的力量。农民造反的可能性随时存在,例如1846年加利西亚农民起义,1848年意大利南部农民起义,1860年西西里农民起义以及克里米亚战争结束后那几年俄国的情形。然而使各国政府惶惶不可终日的不是盲目的农民起义,农民起义无法持久,甚至自由党人都能用火与剑将其扑灭,就如我们在西西里见到的那样。[14] 他们害怕的是农民骚动被一股向中央当局提出政治挑战的力量所动员。奥地利帝国统治者于是竭尽全力将各种要求自主权的全国运动与农民根据地隔离开来。俄国沙皇在波兰的做法也如出一辙。在农业国家,若没有农民支持,自由激进主义者的运动是掀不起大风大浪的,至少是可以对付的。奥地利帝国的统治者与(俄国沙皇)罗曼诺夫(Romanovs)家族都深知这一点,也都采取了相应的对策。

但无论是农民或是其他阶级发动的暴乱和革命,都无法说明任何问题,更不能解释奴隶制度的废除,而只能说明若干农奴解放的时机。奴隶造反与农奴暴动不同,奴隶造反相对说来并不多见——美国发生的奴隶起义更少,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少[15] ——奴隶起义在19世纪从未构成非常严重的威胁。那么,要求取消农奴制度和奴隶制度的压力是不是经济因素呢?就某种程度而言当然是的。现代经济史学家引经据典,说明奴隶制度和农奴制度下的农业实际上比自由劳动者的农业利润更高,甚至效益更好。(这个高论在奴隶制度问题上说得详尽无遗,头头是道,而对农奴制度的阐述就不似这等详尽了。)[16] 这种说法当然是有可能的,论据也颇充足,不过结论还得由具有数学头脑的历史学家以及其他人进行热烈辩论之后方可得出。而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以现代方法和现代审计标准进行工作的当时人深信,奴隶制度和农奴制度下的农业比不上自由劳动者的农业。他们对奴隶制度和农奴制度是深恶痛绝的。至于他们的感情色彩在他们的计算工作中究竟占了多少分量,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铁路企业家布拉西以商界人士切合实际的判断力对农奴制度进行观察后说,实行农奴制度的俄国粮食产量只及英格兰和萨克森的一半,也比其他任何欧洲国家来得低。他在谈到奴隶制度时说,奴隶制度的生产力明显低于自由劳动者,成本也比人们想象的高,别忘了把采购、饲养和维修保养的费用都包括在内。[17] 英国驻伯南布哥的领事估计(毋庸讳言,他是在向竭力反对农奴制度的政府做报告时说这番话的),奴隶主人若将购买奴隶的钱改作他用,将可多得12%的利润。暂且不论这些看法是对是错,它们都是除了奴隶主人之外的其他人的共同看法。

很明显,奴隶制度确实在一步步退出历史舞台,其原因并非出于人道主义。由于英国的施压,国际贩奴贸易迅速趋向终结(巴西被迫于1850年废除奴隶制度),供应奴隶的路线显然被切断了,因此奴隶价格飞涨。1849年从非洲卖到巴西的奴隶约有5.4万人,到了19世纪50年代中期,实际上已降为零。虽然主张禁止贩卖奴隶的人士宣称国内的贩奴贸易依然存在,但在那时,这点儿活动已无伤大雅了。从另一方面看,奴隶转为非奴隶劳动者的速度也是惊人的。及至1872年,巴西有色人种的自由劳动者几乎是奴隶总数的三倍,即使在纯黑人当中,自由劳动者与奴隶的人数也几乎相等。1877年古巴奴隶人数已减至一半,从40万下降到20万。[18] 蔗糖业传统上是使用奴隶最多的领域,从19世纪中叶起,糖厂由于实行机械化,糖在加工过程中所需要的劳动力也减至最低程度,尽管在古巴等蔗糖业快速发展的国家,其甘蔗田里所需要的劳力相应增加了。不过,由于欧洲甜菜糖的竞争力越来越强,而蔗糖生产所需要的高劳动力,使蔗糖业面临亟须降低劳动成本的压力。雇用奴隶的种植园主,他们能在为机械化进行大量投资的同时又购买和养活一大批奴隶吗?略加计算之后,种植园主自然选择以雇工取代奴隶,不过他们雇用的倒不是自由劳动者,而是种族战争(见第七章)中的受害者,即从尤卡坦地区的玛雅印第安人当中雇用契约劳工,或从门户刚被打开的中国雇用契约劳工。毫无疑问,拉丁美洲甚至在奴隶制度废除之前,剥削奴隶的方式已不时兴了;同样毫无疑问的是,1850年后,以奴隶充当劳动力在经济上也越来越不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