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民主力量(第6/10页)
俾斯麦和其他保守党人都懂得,无论是什么样的群众,都不是可以和城市商人相提并论的自由党人。所以,俾斯麦和保守党人有时候认为,他们能够抑制自由党人扩大公民权的威胁。他们甚至可能像英国保守党创始人之一的迪斯累里在1867年和比利时天主教在1870年所做的那样,将这种想法付诸实现。他们的错误在于把群众想象成跟他们同样的保守主义者。毫无疑问,欧洲大部分地区的大多数农民还是传统主义者,他们向来自动支持教会、国王或者皇帝以及僧侣统治集团,反对城里人的邪恶图谋。在法国,西部和南部的广大地区甚至在第三共和国时期,还投票选举波旁王朝的支持者。还有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如同英国的民主无害理论家白哲特在1867年颁布改革法案之后指出的那样,包括工人的多数群众,他们的政治行为是受到“他们上司”控制的。但是,群众一旦登上了历史舞台,他们早晚会做一个具有自主性的正式演员,不会永远像个单纯的临时演员,在戏剧中扮演精心设计的不重要角色。此外,许多落后地区的农民可能还是保守党的依靠对象,但在工业日渐繁荣的城市地区则非如此。城市居民所希望的不是传统的自由主义,但是,传统的自由主义也不一定就受到保守主义统治者的欢迎,特别是不一定受到那些致力于真正的自由经济和社会政策者的欢迎。在1873年之后的经济萧条和不稳定年代里,这一点变得特别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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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政治领域异军突起并发挥重要作用的最危险社群,是新生无产阶级,其数量因20年的工业化而壮大。
工人运动没有因为1848年革命和此后10年经济发展的失败而遭到致命摧毁。那些研究新社会的未来,将19世纪40年代的动乱转变成“共产主义幽灵”,给无产阶级提出一个有别于保守派、自由派或激进派政治前景的各式理论家,有的被捕入狱,例如布朗基;有的被流放,例如马克思和布朗;有的被人遗忘,例如皮奎尔(Pecqueur,1801—1887);有的三者兼而有之,例如卡贝(Cabet,1788—1857);有些人甚至与当局言归于好,就像蒲鲁东在拿破仑三世统治下占有一席之地一样;有人相信资本主义即将灭亡,但时代显然不站在他这边。马克思和恩格斯在1849年后的一两年内曾希望再次爆发革命,后来又曾把希望寄托于下一次大规模的经济危机(即1857年那次),但自那以后,他们也顺应潮流,将革命视为一种长期的打算。如果说社会主义已经彻底消亡,或许稍嫌夸张,然而甚至在英国,那些土生土长的社会主义者,在19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也许都舒舒服服地进入略嫌窄小的官邸享福去了,也许1860年的社会主义者,没有一个不是在1848年就已经是社会主义者了。也许我们应该感谢这个间歇期强迫他们暂时脱离政治。这个隐晦时期使马克思得以将其理论锻炼成熟,并为其《资本论》打下基础,但马克思本人不知感恩。与此同时,幸存下来的工人阶级政治组织以及为工人阶级事业奋斗的政治组织都纷纷垮台了,例如共产主义者同盟垮于1852年;或者逐渐沦为默默无闻、无足轻重的组织,例如宪章运动。
然而,工人阶级的组织依然存在,而且只会渐渐壮大,但他们的经济斗争和自卫行动比以往更有节制了。除了英国部分的明显例外之外,工会和罢工几乎在欧洲所有地方都是为法律所禁止的。但是,那些互助会(Mutual Aid Societies)和合作组织——在欧洲大陆一般为生产组织,在英国一般为商店——被认为是可以接受的,不过谈不上特别兴盛:在意大利这类互助会势力最强的皮埃蒙特地区,1862年互助会的平均人数也不足50人。[5] 只有在英国、澳大利亚和(奇怪得很)美国,工人的工会组织才具有重要意义。澳大利亚和美国的工人工会,主要是由具有阶级意识的英国移民组织而成的。
在英国,除了机器制造工业的熟练工匠和较古老行业的手艺人之外,棉纺工人也保持了强大的地方工会,这些工会在全国建立起有效的联系,而且有一两次,即1852年的工程师联合工会、1860年木匠和细木工人联合工会,它们曾在财政上(如果不能说在战略上的话)协调了全国社团。它们虽然只是少数,却不是可以忽略的少数,而且在熟练工人中它们有时还占多数。此外,它们还为工会制度的迅速扩大打下了基础。美国的工会组织比起其他地方算是比较强的,尽管后来证明,它们未能抵挡住19世纪末那场真正飞快发展的工业化冲击。然而,与组织有序、有劳动者天堂之称的澳大利亚殖民地工会相比,美国工会只能算是小巫。澳大利亚的建筑工人实际上早在1856年就赢得了八小时工作制,很快其他行业也都实行此制度。在这个人口稀少而经济蓬勃发展的国家中,工人讨价还价的地位高于其他任何国家。19世纪50年代的淘金热将数以千计的人们引至他方,留下来没跟着去冒险的工人,其工资却因之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