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统一的世界(第10/11页)
他们确实有可靠的理由指出,由于全球交通网越来越紧密,使得货物和人员的国际交换——贸易和移民——日益广泛。这点我将在其他章论及(见第十一章)。然而,甚至在最明白不过的国际商业领域,全球统一也不是绝对有利的。因为,即使全球统一会带来一个世界性的经济,这个世界性经济也不过是一个其中各个组成部分紧密依赖,只要牵动一个部分,其他所有部分都一定会受到牵连的经济体。这方面的典型表现就是国际性的大萧条。
就像上面已经提到的那样,19世纪40年代,影响世界形势的经济波动有两种:一种是古代的农业周期,那是建立在庄稼和牲畜的收成好坏之上;另一种是新出现的“商业周期”,那是资本主义经济机制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在19世纪40年代,前者仍然处于世界主导地位,尽管其影响大多是地方性的,而非全球性的,因为即使大自然的变化广泛一致——恶劣的气候,植物、动物和人类的灾病——但也不可能在全世界同时发生。工业化的经济已经受到商业周期的制约,至少从拿破仑战争结束以后是这样,但实际上,这种商业周期只影响了英国,或许还包括比利时和其他一些与国际体系密切相连的经济区。经济危机并没有与同时发生的农业歉收携手肆虐,例如1826年、1837年或1839—1842年发生的经济危机,虽然打击了英国和美国东部沿岸或汉堡的经济圈,但绝大部分的欧洲都没有受到损害。
1848年后的两项发展改变了这一切。其一,商业周期性的危机变成名副其实的世界性。1857年的商业周期危机开始于纽约一家银行的倒闭,这可能是第一个现代形式的世界经济萧条。(这或许不是偶发事件,马克思注意到,交通把商业动荡的两个主要发源地印度和美国更紧密地拉近欧洲。)这场危机从美国传入英国,然后又进入北部德意志,然后进入斯堪的纳维亚,又折回汉堡,其所经之地留下一连串破产的银行和失业工人,然后又跨越大洋进入南美洲。1873年的经济萧条始于维也纳,向相反的两个方向传播,并且范围更广。这场长期的萧条,如我们将见到的那样,影响更加深远,这是可以预料的。其二,至少在工业化国家,旧式的农业波动失去了往昔的打击力。这是因为可以把大量的食物运进,减少当地的粮食短缺,有助于平衡价格;也是由于这种粮食短缺的社会影响,可以被工业产业所创造的良好就业所抵消。一连串的歉收仍然会破坏农业,但不一定会破坏国家的其他方面。此外,当世界经济牢牢掌握形势之后,农业的命运甚至不再主要依赖于大自然的变化,而是更依赖世界市场价格的变化,如19世纪70和80年代的农业大衰退所显示的那样。
上述各项发展只影响到世界上那些已经被卷入国际经济的地域。由于广大的地区和人口——所有的亚洲和非洲,大多数拉丁美洲,甚至相当一部分的欧洲地区——仍然处于国际经济之外,只具有纯粹的地方交易,这些地区远离港口、铁路和电报网,所以,我们不应夸大1848—1875年间世界所达到的统一程度。毕竟如某位当代的编年史家所指出的那样:“世界经济才刚刚起步;”但是也像他补充说明的那样:“即使这些发展才刚刚起步,但我们已可猜想出它们在未来的重要意义,因为它们在现阶段已经展示出真正惊人的生产变革。”[14] 举例而言,只要考察一下地中海南岸和北非这类离欧洲最近的地方,我们就可发现:在1870年,上面所言除了适用于埃及和阿尔及利亚的法国殖民者定居区外,其他地方几乎都不适用。摩洛哥要到1862年才准许外国人在其全境自由进行贸易;突尼斯和埃及一样糟糕,一直到1865年后才考虑用贷款的方法来加快其缓慢的发展。也差不多是同一时期,一项不断增长的全球贸易产品——茶叶——才首次出现在阿尔及利亚的瓦尔格拉(Ouargla)、马里的廷巴克图(Timbuctoo)和塔菲拉勒(Tafilelt)南部,但仍然是一种相当奢侈的食用品:一磅茶的价格相当于一位摩洛哥士兵一个月的薪水。一直到19世纪下半叶,伊斯兰教国家的人口都没有明显的增长。相反,在整个撒哈拉地区和西班牙,1867—1869年同时发生——自古以来两者总是同时发生——的饥荒和瘟疫(与此同时,两者已在印度造成极大的灾难),无论是在经济上、社会上,还是在政治上,比任何与世界资本主义兴起有关的发展进步所造成的影响都要大得多。而且这些饥荒和瘟疫还可能被资本主义兴起所带来的发展弄得更加剧烈,例如在阿尔及利亚。
[1] K. Marx and F. Engels, Manifesto of the Communist Party (London 18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