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伦贝格与拉瓦鲁斯卡(第8/16页)

九月五日,在维也纳,一名口无遮拦(且状况外)的亲王夫人,从其马车车窗往外大喊奥芬贝格已夺回伦贝格。这则不实消息传遍维也纳大街小巷,也被晚报拿去刊登。不到一天,这则报道就遭撤回,首都的民心士气更为低落。[55]康拉德要斯维托扎尔·博罗耶维奇接替布鲁德曼之位,新司令官立即指出其接掌的集团军欠缺“纪律和服从。全军上下缺乏干劲与信心”。[56]博罗耶维奇惊讶于俄军每次发射猛烈的掩护炮火后,奥军总是兵败如山倒般垮掉:“目前为止的每一场仗,敌军一开炮,我们就有大批士兵,甚至整个部队,未经上级命令自行撤退。”把后备部队送去援助这些敌前逃亡者也不管用,“因为他们也不会进攻”。[57]康拉德不为所动,下令九月七至九日再启进攻。第二集团军终于有完整战斗力,他决意用其一搏。

但由于康拉德抽走左翼兵力增援右翼,北边的局势开始变得不可收拾。奥芬贝格部往南走,在他与丹克尔部之间露出一个一百一十公里宽的缺口,俄国第五集团军趁机大举涌入。俄国一新集团军,普拉东·利奇茨基的第九集团军,开始摸索位于克拉希尼克周遭的丹克尔部另一侧翼。这时伊万诺夫看出有机会在丹克尔部三个军以桑河为屏障确保安全之前予以团团包围。俄国老百姓欣然参战,通过敲响教堂的钟以及点燃烟和火的信号,把奥匈帝国部队的位置通知俄军。靠着燃烧的茅草屋顶,俄国炮兵取得精确的炮轰位置。[58]

已于八月底几乎被赶到卢布林的丹克尔,这时几乎被团团包围,见情势不妙,他撤退逃命。信心大增的俄军离开壕沟,竭力截断丹克尔的退路,丹克尔部整路受到俄军骚扰。他一个团在撤退途中损失整整一个千人的营:九月五日该团掘壕以撑过当夜,隔天早上遭俄军一个纵队打垮,在无人伤亡下被俘。[59]丹克尔于九月六日退到桑河之后,维也纳乐师收起《丹克尔将军之歌》曲谱。“俄罗斯狗”未遭击败。

接掌第三集团军的博罗耶维奇九月九日向其不再相信上级鬼话的士兵保证,“我军诸集团军接下来要从敌人手里拿下重大胜利”。[60]奥芬贝格若听到此言,大概会说这是闻所未闻的奇谈。他正在伦贝格西北五十公里处的拉瓦鲁斯卡作战,两侧翼都无友军掩护,前方和左侧受鲁斯基第三集团军追逼,后方和右侧受普列韦部两个军追逼。前线诸将领在辛苦抵御俄国大军时,人在普热梅希尔的康拉德正苦恼于吉娜的问题。九月九日他向其政治顾问雷德利希哭诉:“我如果输了(这场战争),也会失去这个女人,想来就令人害怕,因为以后我得一人度过余生。”[61]奥匈军总司令部的新闻主任马克西米连·冯·赫恩(Maximilian von Hoen)谈到康拉德日益严重的“年老糊涂”。这位司令官几乎没睡,在他的军队垮掉时,还花掉半个夜晚写长信给吉娜和他九十岁的老母。康拉德逃避现实的心态令雷德利希震惊:“他不相信自己身负成为奥地利抗俄统帅的历史使命。”[62]

拉瓦鲁斯卡之役(又名第二次伦贝格战役)是奥匈帝国在这场战争里的最大战役,投入四个集团军五十二个师五十万的兵力。康拉德的三子(小儿子)赫伯特·康拉德(Herbert Conrad)中尉死于此役。赫伯特的第十五龙骑兵团属于约瑟夫·斐迪南大公四处奔波的第十四军,九月八日(他们的任务和方向已被康拉德中尉的父亲第四度更改之后),在拉瓦鲁斯卡附近遇上大群俄军炮兵和步兵。遭落下的炮弹打乱队形之后,他们进攻俄军。俄军于龙骑兵团纵马奔来时发射榴霰弹,然后从两侧翼向他们开火。龙骑兵团试图骑马进攻机枪、火炮和躲在壕沟里的步兵,却只前进了约三百米就遭击退,造成二十人死、六十人伤,康拉德的儿子就在死者之列。[63]

康拉德为痛失爱子而难过万分,后来也试图针对此役的失利为自己卸责,说他原打算在俄军往西追击博罗耶维奇部时,要奥芬贝格部像把匕首般迅速插进鲁斯基部的胸口;但当时康拉德的命令显示,他知道鲁斯基已停止追击博罗耶维奇,挥军向北以使普列韦部脱离战斗。此举导致奥芬贝格所无望取胜的两军对撞。奥芬贝格部有着一百七十五个疲累且战斗力大失的营,猝然与俄国两个完整的集团军交手,对手包括鲁斯基第三集团军的一百八十个营和普列韦第五集团军的一百八十个营。

战前担任弗朗茨·斐迪南军事文书署署长的亚历山大·布罗施·冯·阿雷瑙上校,在九月六日这场相撞里首当其冲。他的第二皇家步兵团整个星期被康拉德耍得团团转:先是拨给奥芬贝格,然后在科马鲁夫之役后被派去追击俄军,接着又被叫回伦贝格协防。这时他们从科马鲁夫踉踉跄跄往南,穿过湿地、森林,顶着烈日,冒着寒雨,白天有人类拇指般大的马蝇骚扰,夜里有蚊子和让人搞不清方向的漆黑。布罗施奉命向第十七军靠拢,一再向他们打信号,告诉他的行踪,但没人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