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首龟年识古津(第11/17页)

定:社会科学也是这样的。

刘:有人就这样,得了一点新东西,觉得成了,别人谁敢相信你是假的?别人来交流,说哎呀,我怎么做这实验做不出来呀?他说啊你这温度不对吧?那人说我怎么做也做不出来啊?那也许你这材料还是有点问题。结果十来个人做也做不出来,这十来个人就一块儿说了,他那个过程不对,可能是假的。一个人错了十个人才敢否定,你说耽误多少时间。

有个吴宪教授,是搞生物化学的权威,咱们现在化验血液的标准,还是吴宪他们当初定的,无论什么新的方法,用多么微量的,都得和他们的方法对,他那是一个标准,现在还是全世界的标准。注99这个人后来到了美国,他始终不入美国籍,最后死在美国。他的爱人呢,也是做生物化学的,给他写了一篇纪念文章,当然是写的英文,他到美国就写英文了。日本的生物化学家看到这篇文章了,他也纪念这个吴宪哪,他的头一句话你猜说什么呀?“万没想到吴宪是中国人。”足见外国人对中国人是什么看法。那么伟大的一个人,他的工作现在拿出来是标准,他始终不入美国籍,这么一个人,说没想到他是中国人,世界上对中国人就是这么个看法。我倒不是说我好像狭隘的民族主义,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有些人很糟糕,作假。在协和就闹过这样的笑话么,吴宪那时候在协和啊,做主任,好,他底下有一个人发表文章了,很快就升到副教授。后来突然有外国文献登出来,说不对,说他这个实验是作了假了,做不出来。吴宪一看不得了,他在世界上有地位啊,他要是弄错了,这脸上,报告一个假的,他也得负责呀,是他那个教研组里出的东西。他夜里就让另外一个教授预备这个实验,从5点钟开始,他自个儿做,做到7点,一看是个假的,脸都白了,急坏了。好了,上班了,把那个副教授叫来了,这个副教授对他是崇拜极了,他给提拔上来的嘛,说:你说,你这个实验是怎么做的?是真的是假的?一审呢,他承认了,我这里边有点手脚。好了,然后就通知他了,通过学校通知他了,你得走,开除了。所以在科学上,对弄虚作假,对这事看得这么严重。

定:这是过去了。

刘:今天呢,有的人争取得什么这个那个的,要真让他做实验,他做得出来吗?好多都是假的,因为我看过他们的实验哪,哪儿能随便就说话啊!还有一个顶可笑的,一个人做的实验和别人做的不一样,这别人是个老头,老头说你做做我瞧瞧,你要做得出来我就信,你要做不出来我不信。这边这个说那你瞧瞧吧,他想老头反正眼也不行什么也不行。结果老头带了好几个单位的人一块儿去了,他做不出来。老头说你再练练,你练好了之后我还来学习,还来瞧来。反正那个时代也就不了了之,瞎话一直说到今天。我不愿意得罪人,装不知道算了。

7.京剧的原则

刘:打“五四”起一直到今天,对待京剧就分两派,一部分打倒京剧,一部分拥护京剧,有时候拥护京剧的这个吃京剧饭而已,他也是谋他自己名利,当然我不敢随便说了,有些事情很可笑。

我说内行话,我说的是真正从事京剧艺术的人的话:天下只有一种京戏,没有海派和京派之说,只有地方的不同而已。在后台很忌讳说什么海派、京派,互相都很照顾很尊敬。当然你说要比艺术,那就不客气了,就像打拳一样,台上不认父,举手不留情,上台你不能瞎唱。可是在关系上不应该你是海派的,我是京派的,这是有人爱给挑事,两边打起来,他瞅热闹,甚至写文章,对不对?这不对。

过去日本的时候,国民党的时候,好多东西写得不真实,听人说上一句两句的他就发挥。现在北京市政协贾凯林他们出的东西就比较可靠。注100

艺术也有门户,写字有颜柳欧赵,这唱戏也是一样。难在什么东西?就难在练基本功。我们练基本功,第一要讲音韵,第二讲究唱法,怎么调整气口,怎么用嗓子来唱,讲究得很,念是怎么回事,唱是怎么回事,都有一定的规律。再比如基本身段,拉云手怎么拉,起霸怎么起,小五套的功夫,你会了这套,上台就不一样,身段就好看。这些说起来并不复杂,但是有些规律性的东西,往往不是这门里的人就不许传,保密呀,要不拜师不可能会的。你像我们喜欢的还是从程长庚注101直接下来的。程长庚办了三庆科班,小科班,里边有陈德霖注102、钱金福、李寿山注103这些人,请的南方的老师来传授,老昆曲家,乱弹也会,昆曲也会,后来一直传到杨小楼、余叔岩。他们有一套基本功,这一套基本功都不传人,我们学的都是这套。不少名角就没学过这套基本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