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子是怎么过来的(第8/16页)
定:您不喜欢语言这行对吧?
印:对对。
定:那您读北大这个经济地理专业有意思吗?
印:我们这五年没念什么书,净在外面跑了,所以实践的机会比较多。学的自然地理专业基础课的比较多,经济地理专业的主要是到外面搞调查去。
定:也经过“反右”了是吧?
印:啊,1955年“肃反”,中学生不参加“肃反”,但我们学校是教会学校,所以规定我们1955年毕业的要跟老师一块儿参加“肃反”。我们班有一个学生,是信基督教的,散布了一些恐美崇美的言论,为这个就给这个学生整了一顿。因为好多同学是外地的,人家就把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去了,结果给人家打电报,把外地学生都给招回来,参加“肃反”。最后还算不错,开了一个证明,到大学报到的时候说是此人参加过“肃反”,没事儿(笑)。
定:你们那个年代上学的时候也挺紧张的哈?来一场运动来一场运动的。
印:是啊,念大学你看我们真正舒舒服服的就是1956年,那时候贯彻知识分子政策,除了过党团组织生活以外,其他任何会都没有,而且北大请外面人做报告的特别多,业余时间可以听各种报告,很活跃。1957年“反右”以后就不行了。“反右”完了以后“双反”,“反右倾”“拔白旗”,诗画满墙,体育大跃进、卫生大跃进等。
定:您说这个我还有点印象,我在北大长大的。我上小学呢。
印:你是北大附小的?那时候还在哲学楼前头。
定:对。
印:我们一进校,北大地学楼和文史楼之间的那个花坛,就是我们修的。说是迎接建设社会主义积极分子大会的召开,新同学在那儿修那个花坛。正好对着那个小学嘛。
定:您还记得那个小学?我们上四年级的时候迁到校园外边去了,因为在里头实在太吵,教授在这边上课,孩子在那边叫,什么也听不了。
印:我们好多课都没上,四年级到武汉,国务院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搞南方水运网规划,我们班是十几个人去了,每两个人分到一个省。就是安徽、浙江、江西、上海、江苏、广东、广西,另外还有几个省市,武汉水运学院搞的,我们在那儿搞了一年,这是四年级。五年级还算不错,上了点课,我们基本上自己讲,你到了哪个省就讲哪个省的情况嘛,学地理的,我去了江西,江西就归我讲嘛。
定:您去了江西什么地方?
印:我在江西南昌交通厅里边待着,到过萍乡、铜鼓,去搞湘赣运河的调查。到瑞金是搞闽赣运河的调查,从长汀一直走到瑞金。在长汀那天我记得是在瞿秋白墓那儿,长汀城外头嘛,采了点鲜花,给瞿秋白墓献花,然后一天步行十三个小时走到瑞金, 130里路。背着仪器还要测量,背着小平板,一边走一边测量,整个翻过武夷山嘛。我脚上打了十好几个泡。
(2)随林学院迁到云南
印:我大学毕业分到北京林学院,1969年11月份一声令下,就搬云南了。注20
定:是不是整个林学院都迁走了?
印:整个迁走了。一号命令。我记得军宣队动员报告就说:“暖风吹峡谷震荡,好一派南国风光”,他把《智取威虎山》的词儿给改了。我们学校在云南分成14个连队,分别在14个林业局,给骗到那儿以后,没有公开啊,就说准备把学校解散,还带着两届同学,我们那届同学都主要分配到云南了,被分到12个林业局。后来国务院不同意解散,就集中到丽江,在丽江待了一年多,说那地方没法办学,转到下关。我走到半路车翻了。到的第55天才能站起来,看到玉龙雪山。
印妻:大轿车走到半路翻过来了,要是再一翻就到山涧里了,我们这一车人就bye bye了,就没再翻。
定:没死人吗?
印妻:就他受伤了。
印:车上14个人,唯一没受伤的就是我女儿。她(指印妻)抱着呢。
定:全家都在车上啊?
印妻:我们四个人都在。
印:她和我妈妈,我妈妈半身不遂,孩子刚1岁。
定:您妈妈那样还上了云南哪?
印妻:那没办法,说这边要打仗啊。
印:翻车的时候骨折了,我住在医院里,丽江部队的六十五医院。受伤了可以要求回北京啊,可是那时候不懂,让往里走就往里走吧。
印妻:所以他现在走路有点瘸。
印:丽江现在有个民族乐的表演,表演的地方就是我们原来住的地方,叫黄山公社白桦大队。我们学校是占了丽江的一个农校,一个师范学校,一个中学。另外住了几个村。
定:那生活习惯能适应吗?
印妻:那绝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