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子是怎么过来的(第11/16页)

定:他为什么要放?谁支使他放的?

印:就是军统把他收买了。电视《档案》节目说他是从烧酒胡同(今韶酒胡同)那边上去的,是在锡拉胡同的路北,当时把何思源炸伤了,把何鲁丽的妹妹炸死了。

定:您是听见炸弹声了?

印:听见了,夜里把我们都吵醒了,那炸弹很响的。

定:那你们知道是何思源家的炸弹吗?

印:报纸上都登了。

(2)甘雨胡同33号

印:我是1936年7月2日生的,我们家搬到甘雨胡同那天是1937年7月7日。我们家的房子从老房契看最早是大祥子的房子。大祥子说是慈禧的干儿子,摔跤的。甲33号就是他的马圈。我这是听说,确切不确切不知道。有16间房子,四合院。我奶奶说就是搬的那天听到打炮声,就是七七事变嘛。

印嘉佑童年时在甘雨胡同的住家院中

说个笑话吧,1968年她(指印妻)生我女儿的时候,晚上毛主席最新指示发表,又游行,又座谈,完了以后已经十点了,我得回家洗尿布去呀,一出校门口走到六道口,遇到一个查岗的,正好那天我还带着工作证,他说今天晚上北京市都在查,你得把工作证,冬天嘛,搁到外边兜里,人家查的时候好往外抽。我从这儿走到王府井,就查了二十多次。最后一次到了八面槽天主教堂甘雨胡同西口那儿,那小脚游击队,就不让我进:“你住哪儿?”我说:“我住在老门牌33号,新门牌12号。”“没见过你。”我说:“没见过?我七七事变那天就搬这儿来了。”(众笑)“就没见过你,谁证明?你院里有谁?”我说院里,我父亲住北屋,我住东屋,前些天把我们都轰出来了,我们现在住在北房和东房之间原来厨房那儿,把我们挤到那儿了。说那北房是谁?我说是咱们街道李主任在那儿住。

印妻:革命委员会的主任。

印:这才让我走。

定:那时候我就不明白,毛主席指示为什么老是夜里发啊,白天发多好。

印:老是《新闻联播》发,一发就得游行,就得讨论。

甘雨胡同在解放前是这样,(门牌号是)由东口路北到西口,然后从西口沿路南这样转回来。解放以后就是这边(北边)是单号,那边(南边)是双号。(参见图示)

印嘉佑在访谈中随手所画的甘雨胡同图

定:噢,新门牌是单双号。您那天说你们家旁边还住了几个挺有意思的人物是吧?

印:按老门牌:解放以前东边这是1号,4号前院里是一个古玩铺,古玩铺的后院是叶家老大叶文甫注22在那儿住。富连成后来的掌班的吧,叶盛兰的哥哥。

定:富连成还有人在这儿住,不是都住南城?

印:叶先生“文革”前是我们街道的居委会主任,就是“文革”以前。“文革”以后就把他轰走了,轰到干面胡同住去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母亲也是居委会的,我母亲是居委会的妇女委员,所以他们一直都有联系。在我们家我还见过这个叶文甫。他叫叶龙章。

定:字是龙章?

印:嗯,什么打扮?戴一个软塌的帽头,白袖口得挽上来,真是过去那种打扮。他念的炮兵学校,不知道为什么他去当兵去了,据说是东北军的一个炮兵的什么军官,他父亲死了以后就把他找回来了,就离开部队在富连成掌班了。叶老二叫叶荫章,是鼓老儿,打鼓的。有一本书叫《梨园一叶》注23,就是写他们家的。老三是叶盛章,武丑,据说是从龙潭湖里把他捞出来的,他自尽了嘛。有人说捞出来以后脑袋上有一个钉眼么。注24

定:那不就等于让人给害死的?

印:这事一直说不清楚。老四叫叶盛兰嘛,叶盛兰儿子叫叶少兰。

定:唱小生的吧?

印:啊。叶老大的夫人马禄德是医务工作者,“文革”后被迁往干面胡同。其子叶金森,武丑演员。子媳孙萍,是人民大学戏曲研究所所长。

6号是个庙,叫元极观,解放后已无道士,成了大杂院。大殿里是街道工厂,糊纸盒的。解放前东四南大街有一个家伙铺,遇婚丧事出租桌椅、吃饭瓷器及婚事的轿子、丧事的棺照,解放后就迁入此庙。后停业,(老板)在胡同里的废品收购站工作。其子叫殷培田,是刘宝瑞的徒弟,在新疆说相声。嗓音近似刘宝瑞那种鸭声调。

我们家是老门牌33号,我们斜对面是老门牌14号,就是沈崇注25在那儿住。报纸上说沈崇的祖父是沈葆祯,福建人。

定:咱不说报上的,就说当时您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