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东方的周朝、秦朝,西方的亚述帝国和罗马帝国(第12/18页)

柏拉图,苏格拉底的追随者之一,将苏格拉底的美好社会模式分成了两个版本:对儒家来说足够理想的《理想国》以及足够让商鞅称心的《律法》。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的学生之一)的思想也涵盖了类似的范围,从人道主义的《伦理学》到逻辑分析的《政治学》。关于相对主义,公元前5世纪的一些诡辩家可以和东方的道家相媲美。就如在神秘主义方面,有远见的帕尔米尼底斯能和恩培多克勒相当。作为普通人来看,普罗泰戈拉的成就和墨子相当。

在介绍这本书时,我谈到了另一个长期占据主导地位的理论,该理论认为今天西方之所以能取得统治地位,不是因为古希腊人发明了民主本身,而是因为他们创造了唯一合理的动态文化,而古代中国却采取了蒙昧主义和保守主义。[9]我认为这种理论也是错的。这个理论将东方、西方及南亚的思想夸张化了,并忽略了其内部的多样化。东方思想可以像西方思想那样理性、自由及愤世嫉俗,西方思想也可以像东方的那样神秘、专制、相对和模糊。轴心思想的真正统一是多样化的统一。东方、西方及南亚思想的差异,观念、论点及冲突的范围都很相似。在轴心时代,思想家们不论是身在黄河流域、恒河平原抑或地中海东部城市,都为辩论开辟出了新疆域。

与过去真正的决裂是由于这片知识疆域作为一个整体的形成,而不是其中任何一部分(如古希腊哲学)的形成。没有人在公元前1300年西方社会发展指数首次达到24分时提出轴心论。公元前1364~前1347年,埃及法老阿肯纳顿是最理想的候选人,他推翻了传统的多神信仰,确立了三位一体的统治模式,即他、他的妻子奈费尔提蒂及太阳神阿顿。阿肯纳顿敬拜阿顿神,为之谱写赞歌并建了一座满是神庙的新城,促进了怪异的艺术风格的形成。

100年来,埃及历史学者一直在争论阿肯纳顿的所作所为。有人认为他是试图创造一神教,一个和弗洛伊德相当的著名学者认为,当希伯来人还在埃及的时候,摩西剽窃了阿肯纳顿的想法。当然,阿肯纳顿“为阿顿神谱写的赞歌”与希伯来《圣经》中《诗篇》第104篇“给造物者上帝的赞歌”有惊人的相似之处。然而阿肯纳顿的宗教革命并不属于轴心思想。它并不包括个人的超然性,事实上,阿肯纳顿禁止平民膜拜阿顿神,这使法老作为凡间和神界桥梁的角色更加突出。

对阿顿神的崇拜只能证明在君主依靠神灵而稳坐宝座的社会里要做出思想方面的重大改变有多困难。他的新宗教并没有赢得大众支持,他一死,以前的多神信仰就又回来了。阿肯纳顿的庙宇被毁坏,直到1891年考古学家发掘出了他的城市,那次被遗忘的变革才重新为人所知。

那么,是不是由于轴心思想的影响使得图5-1如此单调?是不是因为在公元前第一个千年,由于孔子、苏格拉底和佛陀引导人类跨越了智慧的障碍,社会发展指数才达到了24分?是不是因为在之前1000年中没有出现这样的天才,所以当时的社会发展受到了阻碍?

可能不是这样的。首先,这个说法与年代图表不符。在公元前8世纪,西方的亚述达到了高端统治,使当时的社会发展指数超过了24分,但是苏格拉底时代在3个世纪后才出现,在此之前西方思想中基本上没有明显属于轴心思想的内容。东方也是同样的情况,在公元前500年左右,秦、楚、齐和晋国的社会发展指数达到了24分,当时也正好是孔子最活跃的时期。但东方轴心思想的主要浪潮是在随后的公元前4~前3世纪才到来。如果南亚人把佛陀追溯到公元前5世纪晚期是正确的,那高端统治应该在轴心思想之前就已经形成了。

其次,这个说法与地理也不符合。最重要的轴心思想家来自小的边缘国家,如希腊、以色列、佛陀的故国萨迦或孔子的故国鲁,而且很难看出,在一个政治落后的强国中,政治上的超越性突破是如何影响社会发展的。

最后,这与逻辑也不符。轴心思想是对高端统治的回应,往往和伟大的君王及他们官僚的权力相冲突,最多也是对其保持中立态度。我怀疑,轴心思想对提高社会发展的真正贡献是在后来的公元前第一个千年中,所有的大国都利用这一思想为它们服务。在东方,汉朝将儒学改造成了官方意识形态,指引官僚忠于职守。在印度,伟大的阿育王显然是真的被自己的暴力血腥吓到了,在公元前257年左右皈依佛教,但他仍旧不愿放弃战争。而在西方,罗马人先是改变希腊哲学的原有立场,然后再将基督教变成他们的国家支柱。

轴心思想最理性的部分就是其促进了法律、数学、科学、历史学、逻辑学和修辞学的发展,这些都使人们了解更多关于他们所处世界的信息。但图5-1背后真正的动力和冰河时期结束后的情况是一样的。在建造更强的国家、到更远的地方做生意,并在更大的城市定居的过程中,懒惰、贪婪及恐惧的人们发现了更容易、更有利可图、更安全的做事方法。在之后五章中会多次提及一种模式,正是按照这种模式,新时代相应的文化随着社会的发展出现了。当高端统治的国家出现,人们对世界也不再抱有幻想,轴心思想也就相应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