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让历史成为指南:度量文明的意义(第9/10页)

在进化论是思考人类社会的正确框架的情况下,我们应当像古尔德一样看到生物学和文化之间的连续性,也许得出这样的结论:没有任何事情使得过去15 000年不断上升的社会发展成为不可避免的模式。指数上的数字开始攀升,是因为公元前12700年后全球气候变暖,导致上升的发展成为一种成功的适应。改变了环境背景,你也就改变了适应景观;在一种环境下兴盛,比如发展水平高的群体,到了另一种环境下就不一定兴盛了。

这种观点的隐含之意,似乎是社会进化像生物进化一样没有方向;一种社会发展指数,无论其在了解历史方面的描述性价值如何,都没有预测能力。但这样看也许会将婴儿与洗澡水一起泼掉。生命历史上其实有非常明显、非常强大的模式,很多生物学家都曾得出结论:动物进化到像人类一样聪明——也许像人类一样看待事物——是完全可能的,以致我们也可以称之为不可避免的。

古尔德本人愿意承认,尽管他看到了生命彩票本质的随意性,但贯穿生命历史,有一种“复杂性的右倾”一直在非常稳定地运行着。社会历史尽管时常被像物种历史所受到的同样众多的冲击所打断,然而在过去15 000年中,也仍然能看到同样稳定的“右倾趋势”。整个历史明显的含义是——在其他条件都相同的情况下,从长远来看——我们也许能预期社会发展分数会不断地增加。

在《西方将主宰多久》一书中,我提出事实的确如此,并认为如果我们预测社会发展指数在整个21世纪及以后的趋势,我们是可以有一些看法的。我的预测非常粗糙,只是推断东方和西方的社会发展指数在21世纪将以与20世纪相同的速度继续增长。假如情况的确如此,东方的分数将在2103年赶上西方,届时两个地区在指数上都将达到大约5 000分(见图7.8)。

这个论点比本书的任何其他部分都吸引了更广泛的关注。21世纪的发展道路会遵循这样一个过分简单化的直线性预测,是非常不可能的,但是预测的价值不仅在于它能否实现(实际上所有预测都不能实现),更多的是在于迫使我们提问,我们需要将设想改变多少,才能产生彻底不同的结果。

预测20世纪指数趋势线到21世纪的走向时,会认为过去50年“东方的崛起”并非西方主宰的暂时中断。这是中期历史趋势的结果,是由可回溯到一个多世纪前的地理意味的变化(最重要的是,太平洋实际上变小了)驱动的。西方国家政府也许能操纵财富和实力向东方的转移,最老练的西方政策预言家们关注的恰恰是这一点。然而,阻止或逆转东方的崛起,要求有至今尚未确定的会使地理再度强烈改变其意味的发展,并且这些发展是有利于西方复兴的优势的。

图7.8 未来的趋势?对21世纪东方和西方社会发展分数的预测

不过,预测20世纪趋势线的进一步走向的最意味深长的含义,是社会发展在下一个百年将达到5 000分。从公元前14000~公元2000年,发展提高了900分。这是人类从旧石器时代的岩洞壁画发展到互联网而获得的。不过,按照图7.8的设想,2000~2100年发展还将再提高4 000分;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个分数可能被低估了。新世纪开端这十几年的所有迹象都表明,发展是以指数方式增长的,而不仅是像20世纪末时那样的线性延伸。

又一次,重要的问题不是问我在《西方将主宰多久》一书中讨论的具体预测能否实现,而是需要发生什么情况,才能使现实远离我的预测所依托的设想,使社会发展分数在2100年时远远达不到5 000分。从过去15 000年的社会发展曲线来判断,最有可能的答案似乎是发生一场新的社会崩溃。

5 000分的设想认为人类社会永远摆脱了马尔萨斯理论的限制,但对冰期后的历史显然也有另一种解释:工业化只是将这些限制向外推了推。它推动力度的确很大,使全世界的人口增长了一个数量级,也使数十亿人脱了贫;但对指数的这种解读仍然要提出,工业社会也将面对内在的“硬天花板”,就像曾限制了农业社会发展的“硬天花板”。

罗马帝国和宋朝等农业帝国在社会发展分数超过了40分以后,便开始动摇和衰退,现代社会在1 000~5 000分的某处,也许也会遇到新的“硬天花板”。假如一个拥有100亿人口的世界发展停滞了,或者出现了难以预料的气候变化,或者发生了核扩散,再或者出现了机器人战争、电子战争和纳米战争等分布不平衡的发展,其后果会比农业时代的发展停滞还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