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渡鸦(第10/17页)

泡菜发牌。老艾想靠十八点撂牌。独眼炸了他。法师抓完牌后手里有十七点。我把纸牌拢过来,开始洗。

“快点,碎嘴,”独眼嘲弄道,“别磨磨蹭蹭的。我手气正旺,准能连赢。把A和2发给我。”十五或十五以下直接算赢,四十九和五十也一样。

“哦,抱歉。我好像把叛军的迷信当真了。”

泡菜说道:“这是种说服力十足的胡扯,总跟虚无缥缈的美好希望纠缠不清。”我冲他皱起眉头,军需官的笑容几乎显得有点羞涩。“假如你知道天命在自己这边,就很难失败。叛军知道。反正渡鸦是这么说的。”我们这位高贵老者跟渡鸦走得很近。

“那咱们必须改变他们的想法。”

“没戏。抽了他们一百遍,他们还是要冲上来。而且就因为这样,他们还真能实现自己的预言。”

老艾闷哼一声,“那咱们必须多抽他们几次,必须让他们丢脸。”“咱们”指的是夫人这边的所有人。

我把一张8扔掉。数不清的弃牌堆简直成了我生命中的里程碑。“越来越没劲了。”我烦躁不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冲动,只想干点什么。什么都行。

老艾耸耸肩,“玩牌打发时间。”

“这就是生活,对吧,”地精说,“无所事事地等待。咱们这些年干过多少这种事了?”

“我没记,”我嘟囔道,“反正比旁的事儿都多。”

“你们听!”老艾说,“我好像听到点动静。它说我的羊羔们感到无聊了。泡菜,把箭靶准备好……”他的提议立刻被满屋子的呻吟掩盖。

高强度训练是老艾治疗倦怠症的灵丹妙药。只要在他的魔鬼障碍训练场里跑上一趟,你不是挂了,就是好了。

泡菜收起呻吟,换了种方式表示反对,“我待会儿还有车货要卸,老艾,那些伙计随时可能回来。你想让这帮小丑活动活动,那就把他们交给我。”

老艾和我对视一眼。地精和独眼也有所警觉。还没回来?他们在中午之前就该到了。我还以为他们正呼呼大睡呢。萝卜巡逻队回来后总是精疲力竭。

“我还以为他们回来了。”老艾说。

地精把一手牌扔进弃牌堆。他的牌跳起舞蹈,被魔法悬在空中。这小子是要让我们知道他这是网开一面。“我最好去调查一下。”

独眼的牌在桌上蠕动,一拱一拱像条毛虫,“我会去看一眼的,小胖子。”

“是我先说的,蛤蟆油。”

“我资格老。”

“你们俩一块去。”老艾又转头对我说,“我这就召集一支巡逻队。你去告诉副团长。”他把牌扔掉,迈步朝马厩走去,嘴里蹦出几个名字。

伴着持续不断的隆隆步点儿,马蹄敲打起道上尘土。我们行军速度很快,但非常小心。独眼时刻保持警惕。

在马背上施法相当困难,但他仍然及时发现了蛛丝马迹。老艾打出几个手势。我们兵分两路,摸进路旁的茂盛草丛。一名叛军冒出头来,发现已经被我们抵住咽喉。他一点机会都没有。我们几分钟后便重新上路。

独眼对我说:“我希望叛军里没人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咱们总能知道他们的打算。”

“就让他们觉得间谍无所不在吧。”

“间谍怎么可能把消息这么快传到迪尔?咱们运气太好,难免让人起疑。团长应该趁咱们还有些价值,让搜魂把佣兵团撤出去。”

他说的有理。一旦我们的秘密泄露出去,叛军就会用他们的法师抵消独眼等人的能力。到那时候,我们的运气就要栽进谷底了。

木桨城的城墙徐徐进入眼帘。我开始觉得惴惴不安,心里有点后悔。副团长并不完全赞同这次冒险行动。团长会亲自要我好看,他的咒骂足以把我下巴上的胡茬烧掉。等我老到没牙了,估计都摆脱不了各种禁令。路旁的圣女们,永别了!

我应该更懂道理才是。好歹我也算半个军官。

一辈子负责打扫马厩、理头修面的职业前景并没有吓住老艾和他的手下。前进!他们估计只有这个念头。冲啊,为了佣兵团的荣誉。妈的!

他们不蠢,只是甘愿付出抗命的代价。

我们进入木桨城时,白痴独眼居然还唱起歌来。曲子是他自己编出来的荒腔走板,而且,他那副鬼嗓子绝对不适合演唱任何歌曲。

“闭嘴,独眼,”老艾吼道,“别惹人注意。”

他的命令毫无意义。我们的身份显而易见,恶劣脾气同样显而易见。这趟不是萝卜巡查,我们是来找麻烦的。

独眼以他特有的方式吵嚷起一首新歌。“别鬼叫了!”老艾厉声喝骂,“给我他妈的好好干活儿。”

我们拐了个弯,大家的马蹄下出现了一团黑雾,从中探出一个个湿漉漉的黑鼻子,嗅闻着夜晚的腐臭空气。它们皱了皱鼻子,或许是跟我一样习惯了乡下环境,受不了这里的气味。鼻子上面是一双双杏仁状的眼睛,如同一盏盏地狱明灯,放射出亮光。街道两侧的旁观者中响起一阵惊恐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