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空袭(第8/9页)

除了这些非常实际的论点之外,或许还有另一个无形因素。古德里安和其他装甲师指挥官的脾气,完全不适合此刻正逐渐形成的静态战争。他们是属于勐烈攻击、突破防线、长驱直入的世界,战争一旦进入围攻阶段,他们就失去了兴趣。二十八日晚上,古德里安已经开始研究塞纳-马恩省河下游的地图了。

无论如何,德国陆军总司令部同意了。五月二十九日上午十点,怀特希姆将军(Gustav von Wietersheim)的摩托化步兵团接替了古德里安,莱茵哈特将军的坦克部队也在当天稍晚撤离。不过,这并不表示饱受重创的盟军部队可以就此高枕无忧。相反地,十个骁勇善战的德国步兵师,正步步紧逼三十五英里长的敦刻尔克周边防线。

在防线西端,德军第三十七装甲工兵营于中午左右在菲利普大堡(Fort Philippe)插上纳粹的卐字旗,格拉沃利讷也随即沦陷。在最东端,五十六师堂堂踏入了菲尔讷。下午三点半左右,第二十五自行车中队抵达菲尔讷古城墙的东门,在这里与一支试图进入周边防线的法国纵队狭路相逢。短暂交火后,二十五中队的纽加特上尉迫使法国大兵弃械投降。

然后来了两辆毫无戒心以至于炮塔洞开的法国坦克。自行车中队的格林福尔格中士跳上其中一辆坦克,拿出手枪对准敞开的炮塔,命令坦克车组员投降。他们不敢不从……第二辆坦克的组员也是一样,甚至还不用拿枪逼迫。

这时,纽加特上尉派遣一名被俘的法国少校连同两名士兵走进菲尔讷,要求全城投降。不过胆大妄为有其极限,这一回,他只从据守街道的盟军部队得到一声轻蔑的回答。

在海滩上,没有人知道周边防线的守卫部队还能阻挡德军多久。布赖迪讷的科尔中校有预感德军随时会冲上沙滩。他跟理乍得逊中校持续安排部队登船,不过他们替自己在近海留了一艘船,准备拯救岸勤大队,以求“有备无患”。这让他们多了点信心。但是当天晚上两人低声交谈时,都认为自己最后很可能落入德国的某个战俘营。

多佛与伦敦掌握的情报更少了。二十八日,海军总部甚至吩咐坦纳特“每小时”汇报一次登船人数,而这种命令只会来自对真实情况毫无所悉的人。坦纳特耐着性子回答:“已经尽我所能报告进度,但是接下来好几个钟头恐怕无法进行汇报。”

不过即便相隔遥远,有一件事情非常清楚:船只常常出现在不对的地方。有时候,防波堤畔有许多船只,却没有部队可以登船;其他时候则有部队而没有船。海滩上也是一样。需要有人在外海指挥船只交通,正如坦纳特上校在防波堤和海滩之间指挥部队的流向。

韦克沃克海军少将(Frederic Wake-Walker)被挑中了。大家都知道五十二岁的韦克沃克具有强大的组织能力,也是一名优秀海员,他最后一次服役是在“复仇号”(Revenge)战舰上,这无疑是对他的能力作了保证,因为皇家海军只会把最有前途的军官分派到这类战舰上。此刻,他在海军总部担任参谋,随时可以扛起这项临时任务。

五月二十九日,当韦克沃克吃完午餐回到办公室,得知海军副参谋长菲利普斯少将在找他。菲利普斯问他是否愿意前往敦刻尔克,“想办法让登船行动稍微有点秩序”。韦克沃克表示“非常荣幸”,愿意接受任命。有一点很重要,他绝不可露出强压坦纳特的意图。上校仍然是岸上的海军资深军官,韦克沃克则负责海上的一切。

一个小时后,他已经在前往多佛的车上。下午六点左右抵达之后,他立刻前往拉姆齐的碉堡听取简报。他在发电机室看到一幅描绘敦刻尔克东面海岸的地图,三座海滩——玛洛、布雷和拉帕讷——都标上乐观的数字,每座海滩又各自分为三个区。英国远征军被分配到这些海滩,而玛洛以西的几个海滩则保留给法军。

隔天(五月三十日)清晨四点,韦克沃克搭乘“埃斯克号”(Esk)驱逐舰抵达布雷外海时,这张精心绘制的地图并未让他准备好面对眼前的混乱。转搭乘“青春女神号”扫雷舰后,韦克沃克很快从暂代职务的布什上校口中得知“真实战况”。破晓时分,韦克沃克亲眼见到了海滩上黑压压的人群、蜿蜒入海的长龙、腰部以下全泡在水中的士兵……这些人全都无止境地等待着。

“症结在于船只、船员以及接运过程。”将军后来回顾。上午六点三十分,他透过无线电信号向多佛表示亟须小型船只,七点三十分,他再度要求增派船舰,尤其强调小型船只的需求。

这句熟悉的请求,在过去几小时内越喊越响。午夜十二点十分,戈特的参谋官利斯准将致电陆军总部,加重语气表示周边防线快顶不住了,请尽快且尽可能多派遣船只过来——而且要快。清晨四点,陆军总部捎来了好消息,表示拉姆齐将军会“尽速派遣他所能征集到的许多小型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