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重围(第6/9页)

唯一可靠的通信方式是亲自拜访,或者派遣摩托通信员。个性活泼的第三师指挥官蒙哥马里少将(Bernard Montgomery)经常驾车穿越乡间,把讯息塞在手杖尾端,伸出车窗外。这时,他的随员埃尔金斯上士会骑在摩托车上,取下讯息。

接着,埃尔金斯会立刻出发寻找收件人。但是骑车在陌生的道路上寻找不断移动的部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曾经为了问路,朝坐在路边的三名士兵骑去,而在他靠近的时候,一名士兵戴上头盔,埃尔金斯及时发现他们是德军。

戈特勋爵对法国军方的不满越来越深,通信故障只是另一项抱怨。甘末林是个心灰意懒、无足轻重的人,乔治将军似乎茫然失措,而法国第一军团司令加斯顿·比约特将军(Gaston Billotte)身负联络协调的重责大任,却有辱使命。战役开打至今,戈特从未收到他的任何书面指令。

沿海及南方的法军似乎彻底丧失斗志。靠马匹拖曳的大炮和运输队伍塞在马路上,导致交通严重堵塞,引发激烈口角……不止一次争执在枪口下解决。也许因为戈特长久以来对法军忠心耿耿,所以如今倍感失望。

很难说他是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撤退念头的,不过那一刻很可能出现在五月十八日的午夜左右。当时,比约特将军终于初次拜访戈特如今位于瓦阿尼(Wahagnies,里尔南方的一座法国小镇)的指挥部。比约特原本是个高大威武、精神饱满的男人,此刻,当他展开地图显示法军对情势的最新评估时,却显得既疲惫又泄气。目前已知有九个德军装甲师正往西横扫亚眠和阿布维尔,但期间却没有任何法国部队来拦阻他们的攻势。

比约特谈到反击对策,却显然心不在焉,高特不由得相信法军的反抗行动正逐渐瓦解。既然敌军已切断西边和南边的退路,唯一的机会,似乎是往北朝英吉利海峡的方向撤退。

五月十九日上午六点,戈特召集六名高级军官开会,开始筹划撤退事宜。担任副参谋长的利斯准将(Sir Oliver Leese)原来早就开始动脑筋,他草拟了一套计划,让全体英国远征军形成中空的四边形队伍,同步朝最近的法国港口——敦刻尔克前进。

这是假设军队已遭彻底包围的状况,不过情况还没到那个地步。英军所需的是一般性的撤退,第一步是关闭位于阿拉斯的总司令部,部分人员转往沿海城市布洛涅(Boulogne),其余人员前往距离海岸三十三英里的阿兹布鲁克(Hazebrouck)。指挥部则暂且留在瓦阿尼。

十一点三十分,参谋长波纳尔中将(H.R.Pownall)致电伦敦的陆军总部,向军事行动与计划部主任杜因少将(R.H.Dewing)报告坏消息。倘若法军无法巩固英国远征军的南方前线——波纳尔警告——戈特将决定朝敦刻尔克撤退。

在伦敦,那是个宁静美丽的周日。当优雅的陆军大臣安东尼·艾登(Anthony Eden)接到帝国总参谋长埃德蒙·艾恩赛德爵士(Sir Edmund Ironside)的紧急召见电话时,正准备跟外交大臣哈利法克斯勋爵(Lord Halifax)共进一顿安静的午餐。身躯巨大笨重的艾恩赛德(无可避免地取了“小不点”的小名)对戈特撤军敦刻尔克的提议大为震惊。那会是个陷阱,他如此声明。

下午一点十五分,当波纳尔再度来电,艾恩赛德的惊惶已溢于言表。伦敦这头依然是由杜因负责接电话,他暗指戈特过于悲观,法军也许不像他担心的那样不堪。无论如何,为什么不舍弃敦刻尔克,改朝空中掩护较佳的布洛涅或加来前进?“就像龟兔赛跑的故事,”波纳尔冷冰冰地回答,“谁都以为兔子会赢得最后胜利。”

杜因这时提出艾恩赛德属意的方案:英国远征军应该调转方向,往南杀到索姆(Somme)。这个理论完全忽略英军绝大部分兵力在东面与德军陷入苦战、无法抽身的事实,但是波纳尔并未在这一点上多加着墨,他只是平静地对杜因再三保证,敦刻尔克行动“纯粹只是总司令心中的想法”……任何决策将取决于法军能否修复前线。不过由于他已公开宣称法军正“逐渐瓦解”,可以想见,波纳尔的这番话无法平息伦敦方面的疑虑。

杜因改采另一套策略:波纳尔是否明白从敦刻尔克撤退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而留在那里的兵力势必陷入险境?是的,波纳尔回答,他非常明白,但是往南前进无异于自寻死路。两人最终不欢而散,波纳尔觉得杜因“格外愚蠢、毫无帮助”,陆军总部则深信戈特即将陷入敌人圈套。

艾恩赛德要求立即召开战时内阁会议,召回各自到乡下度过宁静周日的丘吉尔和张伯伦。下午四点半,内阁在海军总部、丘吉尔喜欢称作“鱼厅”的房间(一间以欢腾跳跃的海豚木雕为装饰的会议厅)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