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讲 “歪理”如何利用人的自身弱点(第3/4页)

焦虑和害怕是一种妨碍人们察觉歪理之“歪”的心理因素。当你的直觉或常识让你对什么“理”有所怀疑的时候,如果你首先想到的是,一定是我自己错了,那么歪理也就有了可乘之机。用强梁和教训人的方式说歪理,往往就是先声夺人,给你一个下马威,吓住你,不让你觉得他的理歪。例如,2010年7月,某省市环保局分配责任制奖,局长与职工相差三倍,有人认为不公,向纪检部门反映,结果惹恼了局长,在一个大会上破口大骂:“领导就得骑马坐轿,老百姓想要公平?臭不要脸!”

歪理不一定要吓唬我们,有时候还能用讨好我们的办法,照样可以不让我们察觉出它的歪来。2011年8月13日,美国华盛顿州前州长、联邦政府前商务部长骆家辉,携家眷从美国西雅图抵达北京,正式开始他的驻华大使任期。但这位世界第一经济大国的“部级高官”,履新之旅却显得十分低调,没有大量随从、没有警卫,背上一个包、手拎一个包,全家人都没闲着。“这像一个大使吗?”机场有目击者如此嘀咕。对此,相晓冬发表题为《要警惕骆家辉带来的美国“新殖民主义”》的文章,抨击骆家辉轻车简从背后有资本主义及西方价值观的渗透,是美国“新殖民主义”、“文化殖民主义”的体现。

相晓冬的文章借骆家辉是华裔的事实,把骆家辉的美德说成是中国人的美德,进而又推导说这是代表中国人的共产党的美德:“骆家辉身上所喷薄洋溢出来的‘美德’绝不是他个人的私有财产,而是全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中国共产党人在革命时代创造积累的精神财富。”相晓冬声称,美国人骆家辉的简朴美德其实是中国的,不是美国的,如果相信这个美国大使的美德是美国的,那就是上了美国“新殖民主义”、“文化殖民主义”的当。相晓冬迎合和利用读者的民族主义心理,用讨好他们的办法来迷惑和削弱他们对歪理的识别。

人害怕孤独,需要通过外来信息来维持与他人的联系,这便形成了一种心理依赖。对于无法独自承受孤独感的现代社会个体,就算他能凭经验察觉宣传(如新闻)的不实信息或歪理,他也还是会觉得,能够得到不实信息要比没有信息来得强。绝大多数人并不会因为不相信报纸新闻而停止看报纸,也不会因为不喜欢电视节目而停止看电视,就是这个道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纳粹德国的纸张供应已经非常短缺,戈培尔计划将日报改为两天出一次,他的幕僚向他建议说,对报纸读者来说,每天读新闻跟吃饭一样重要,所以哪怕每天只出版一页,报纸还是得每天出。看报纸会成为一种心理期待,一种可以称为“瘾”的嗜好,一种对不管什么“新闻”的习惯性依赖,一种看上去是自由人的实质不自由。每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年年招人骂,却又年年被期待,年年大家看,就是这种自由人的实质不自由在作祟。看不看春晚,这本来是自由的,不喜欢的尽可以关掉电视机。但是大多数观众其实并不自由(当然,没有别的节目选择可能也是一个理由),他们不管看得有多么受罪,照样好像是身不由己似的非看不可。

“大胆说谎”和“认知失调”

人不容易轻信小谎言,却很容易相信大谎言。戈培尔发现普通人有多种易于接受宣传的特点,并以此来设计纳粹的宣传。例如,他坚持宣传必须使用绝对的断言,要黑白分明,敌我论断必须不留任何中间余地。他还发现,宣传要重复断言,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直说到听众不得不相信。他对希特勒的“说大谎,不说小谎”原则更是深信不疑,身体力行。小谎很容易揭穿,而谎言越大,就越不可能揭穿,例如,纳粹说犹太人有统治世界的阴谋,又有谁能够证明犹太人没有这样的阴谋?希特勒说:“一般的人,倒不是有意要想作恶,而是本来就人心败坏。他们头脑简单,比较容易上大谎的当,而不是上小谎的当。他们自己就经常在小事情上说谎,而不好意思在大事情上说谎。大谎是他们想不出来的,就算是听到弥天大谎,他们也不能想象能有这么大的弥天大谎。”

长期接受和依赖歪理的人,甚至还有在歪理破灭后,自己也加入说歪理的。20世纪50年代,斯坦福大学心理学教授费斯汀格(Leo Festinger)偶然读到一篇报道——《来自克莱伦行星的向我们城市的召唤预言:逃离洪水》,说的是芝加哥的一位名叫玛丁(Dorothy Martin)的家庭主妇(人们称她为Sister Thedra),她是一个叫“追求者”(Seekers)的地方教派的组织人,她向她的信众们宣称,在1955年12月25日那天,一场洪水将会摧毁世界,而外星人会驾着飞碟来解救他们,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费斯汀格随后和他的学生来到这个地区,潜伏在这些信徒中观察他们的行为。费斯汀格后来在与他人合著出版的《当预言失败时》(1956)中,详细记录了这个教派信众的日常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