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踏雪(第2/4页)

我问:“那请问,半路有可以住宿的农家乐吗?”

他说:“没有的,农家乐只有镇子里有。你还是别下了,路陡雪又厚,万一你不小心滑到沟里,大晚上的你喊都没人应的,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如果你不介意,前面那个院子里有我一间空房,你可以在那里住一晚,明天白天再下山会安全一些。”

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便同意了这个建议。

我帮他把水拿到他的住处。那栋房子是他亲自在这个山顶搭建的。粗糙的泥坯做砖墙,树干做梁,几片石棉瓦铺在上面,墙的四周裹了一层防雨布。

这大概只有八九平方米的地方就是他的茅棚了。里面只有一张床,然后是一个小炉子,炉子边放了一把凳子,凳子旁边有一些木板搭成的支架,上面放着些许生活用品。

他邀请我吃晚饭后再过去。住山人之间都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凭我的直觉认定他不是坏人,我便应允了。

“你是基督徒吗?”我看到房间空空的墙上挂着一幅耶稣像。

“是的。”

“那很少见呀,来终南山的大部分都是修佛或修道的,修基督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最开始我也修道,但后来发现我并不适合,就又开始修佛。但是佛法还是解决不了我的疑问,就转向修基督了。”

“那你现在修得如何?内心还有疑惑吗?”

“疑惑是有的,但我可以看书,从书中找答案。”说这些的时候,我看到他神情有一丝迷茫在游移。

我们聊着天,雪继续地飘着。炉子上是他煮的白米粥,没有配菜。

我拿出带的零食和剩余的馍片一起吃。晚餐结束,天已经黑透了。

我的鞋和袜子也都全部湿透了,吃完饭,我把鞋袜也烤了一下。烤完鞋袜他送我到那个房间休息,也就是之前遇到那个年轻人的那个小院。推开柴门进到小院,看到一长溜大概一共有七八个房间。他跟住在最里面房间的年轻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开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

房间里除了一张炕和一张桌子,其他什么都没有。桌子和地上落满灰尘,炕上有三床被子,看着也破旧不堪。他说曾经很多进山修行的人在这个房间里落脚,而现在很久没有人住了,房间的钥匙经过各种辗转后就留在了他那里。

因为天气寒冷,出于好意他找来一些干柴把炕烧了起来,为了能有足够的热量,他往里面放了很多很多的柴。把炕烧好后他就告别回他的茅棚。

炕上实在灰尘太多了,被子都发黄了。什么清洁工具都没有,但没有办法清洁,只能这样将就了。我也实在有点儿困,裹着衣服吸着满满的灰尘味儿倒头就睡着了。

晚上12点左右,我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因为感到小腿部位甚是难受,我把腿换了个位置似乎好受一点儿了,但不一会儿又开始难受起来,不管腿是伸着、蜷着,都难受。终于我还是忍着困顿说服自己爬起来看一看。我掀开被子,瞬间惊到无语:

因为炕里添的柴太多,也或许因为炕年久失修不耐用,里面的柴火竟然把炕直接烧穿了!对应我小腿部位的被子,有巴掌大的一片都被暗火燃成红彤彤的一片,挨着炕的那床被子被烧得更多,而底下的炕有盘子那么大的面积都被烧穿了!那片原本是泥巴色的炕愣是被烧成了一片通红!我赶紧起来把被子往外抱,刚把被子抱起来,“轰”的一声,被子上就由暗火变成了火苗乱窜的明火!

四床被子都烧着了,我把它们放在屋檐下,捧了几把雪把有火的地方压住,试图把被子的火熄灭,这样缝补一下以后还能用。

但是盖上去的雪没有用,被絮里的暗火一直持续地燃着。我又捧了很多雪还是盖不住。

我只好放弃。同时把炕里的没完全燃烧完的柴往外拿,瞬间整个房间烟雾缭绕,我被呛出了眼泪。

开着门窗通风,屋檐下被子的烟竟然也往房间里跑,我只好把被子拖到了院子中。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快到膝盖厚了,而天上的雪已经从白天普通的雪变成了鹅毛大雪。在这寂静的夜空里,甚是好看。但外面实在冷得难以承受,我只好回到了烟雾缭绕的屋里。

然后,我裹着仅剩的一床被子坐在炕上,因为必须得开着门窗通风,很多的雪也被风拥裹着飘落到房间里。终南山顶的无名茅棚里,我忍着寒冷和烟熏就这样坐了整整一个晚上。大约到了凌晨三点左右,屋子里的烟气慢慢地淡了下来。

一夜无眠。

终于挨到天亮。我出去一看,三床被子已经被化为灰烬,上面落了一层白雪。而远处层层叠叠的山脉被大雪覆盖,整个世界是那么纯然、干净,连天空都变得格外透彻,美得让人有想落泪的冲动。望着山的刹那,我似乎忘了在几个小时前刚刚经历了最难熬的生死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