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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巴黎满城风雨在议论他们的婚事,教堂也贴出了他们将行婚礼的预告……"那么,他写信给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欧叶妮不敢想下去,也没有像巴黎女子那样骂一声"臭无赖!"但是,虽没有表示出来,她内心的蔑视却是不折不扣的。

……这桩婚事其实还渺茫;侯爵决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破了产的人的儿子。我特意告诉他,他的伯父和我如何费尽心机料理他父亲的后事,又如何巧使手段稳住债权人直到今天。不料这混小子竟有脸对为他的利益和名誉日夜操了整整五年的心的我,回答说他父亲的事不是他的事。一般诉讼代理人真有权按债款总数的十分之一,向他索取三、四万法郎的酬金。不过,且慢,从法律上说,他还欠债主一百二十万法郎呢,我要让债权人宣告他父亲破产。我当初接手此事,只凭格朗台那条老鳄鱼的一句话,而且我已代表格朗台家族,向债权人许下不少愿。德·奥布里翁子爵固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誉,我对自己的名誉却是十分看重的。所以我要向债权人解释自己的立场。但是,我对欧叶妮小姐敬重至极,在当初两家相处甚笃的时候,甚至有过向她提亲的想法,所以我不能在行动之前不让你先跟她打声招呼……读到这里,欧叶妮不往下读了,冷冷地把信交还给德·格拉珊太太:"谢谢您,"她说,"这好说……""您这会儿不仅说的话而且连声调都跟您已故的父亲一模一样。"德·格拉珊太太说。

"太太,您要给我们八千一百法郎的金子呢,"娜农说。

"不错;劳驾跟我走一趟吧,高诺瓦叶太太。""神甫先生,"欧叶妮正要表达的想法,使她的镇静格外高贵,她问:"婚后保持童贞算不算罪过?""这是一个认识问题,我还不知道如何解答。倘若您想知道鼎鼎大名的神学家桑切斯在他的《神学津梁》的《论婚姻》中是如何说的,我可以在明天告诉您。"神甫走后,格朗台小姐上楼到她父亲的密室独坐了一整天,吃晚饭时,不顾娜农一再催促,她都不肯下楼。直到晚上常客们登门的时候,她才露面。格朗台家的客厅从来没有像今晚那样高朋满座,夏尔回国以及他愚蠢地变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但是,尽管来客们细心观察,他们的好奇心却得不到满足。对此早有所料的欧叶妮,虽然内心沸腾着惨痛之情,脸上却镇静自如,没有泄漏半点。她居然以笑脸,来回答用伤感的目光或语言向她表示关切的人。她终于学会用礼貌的面纱遮掩自己的凄苦。九点钟光景,牌局结束,打牌的人一面算清赌账,一面谈论最后几把惠斯特牌;他们离开牌桌,加入聊天的圈子。就在客人们起身告辞准备走出客厅的时候,发生了一桩震动索缪,惊动全区,传遍周围四省的戏剧性事件。

"请先别走,庭长先生,"见德·蓬丰先生起身拿手杖,欧叶妮说。

听到这话,人数众多的客人个个都不禁一怔。庭长脸色发白只好坐下。

"几百万家当归庭长了,"德·格里博古小姐说。

"明摆着,德·蓬丰庭长要同格朗台小姐结婚了,"德·奥松瓦尔太太叫起来。

"这才是牌局里最妙的一着呢,"神父说。

"赢了个大满贯,"公证人说。

各有各的说法,人人妙语双关,看到女继承人像登上宝座的活神仙,高踞于百万家私之上。九年前开演的大戏今天才有结局。当着全索缪人的面,单单叫庭长留下,这不等于宣告要嫁给庭长吗?庄严格讲究体统的小城市里,这类出格的举动就是最庄严的许诺。

"庭长先生,"欧叶妮在客人散尽之后,声音激动地说,"我知道您看中我什么。您得发誓,只要我活着,您让我有行动的自由,永远不跟我提婚姻给您什么权利之类的话。您答应这一点,我才嫁给您。哦!"看到他跪了下来,欧叶妮又说道,"我的话还没有没完。我不应该瞒着您。我心里有一种感情是消灭不了的。我能给予丈夫的只有友谊:我不想伤害丈夫的感情,也不肯违背我的心愿。但是,您芒帮我这么一个大忙,您就能得到我的婚约和我的财产。""您知道,为您我什么都干,"庭长说。

"这儿有一百五十万法郎,庭长先生,"她从怀里掏出法兰西银行的一百股的股票,"您去一趟巴黎,不是明天,也不是今天夜里,而是现在就动身。去找德·格拉珊先生,把我叔叔的全部债权人的名单弄来,然后召集他们,把我叔叔遗下的债务,按五厘计息,从借债之日到偿清之日足算,把本金和利息全部还清,最后,要他们立一张总收据,经过公证,手续必须齐备。您是法官,我把这件事只托付给您一个人办。您是个仗义的、讲交情的人,我将凭您的一句话,在您的姓氏的庇护下,渡过人生的艰险。咱们以后相互宽容。您和我们相识多年,关系跟亲戚差不多,您不会让我受苦吧?"庭长扑倒在万贯家财的女继承人脚前,又高兴又难受,激动得哆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