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9/19页)

他没有时间再重新来一次了。

截止日期只有两个星期零一天了。

马里奥皱起了眉头:“来嘛,伙计,我们走吧。”

“我是不会放弃这个地方的。”收到信件的那一天,斯塔尔就对神甫说。当时正值下午三点左右的休息时间,她跟他并肩坐在葡萄园边缘的一堆铺满地面的松针上。两个人喝着凉水,吃着去年的葡萄做成的葡萄干。“这里不仅仅是个酒庄,不仅仅是座山谷,不仅仅是个公社——它是我生命中的一切。当年我们来到这里,就是因为我们觉得,父辈们创造的社会里充满了扭曲、腐败和流毒。而且我们真的没有想错!”她任凭自己的激动情绪表露了出来,满脸涨得通红。神甫觉得她这样依然很美。“你就看看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吧。”她说着,提高了嗓音,“到处都是暴力、丑恶、污染,还有满口谎话、知法犯法的总统;到处都是动乱、犯罪和贫困。与此同时,我们在这里平静、和谐地生活了一年又一年,没有钱,没有争风吃醋,没有条条框框的规矩。我们说,生活中只需要有爱就可以了,他们说我们傻,但是我们是对的,他们是错的。我们知道我们找到了正确的生活方式——而且我们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她吐字变得非常清楚,暴露了她的富家小姐出身。她的父亲出身于一个富有的家庭,一辈子都在贫民窟里当医生。斯塔尔继承了他的理想主义精神。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我们的家园和我们的生活方式。”她接着说道,“我愿意为它而死,只要我们的孩子能够继续生活在这里。”她的声音变平静了,但是字字都很清楚,而且她说这些话时,带着冷血无情的坚毅。“我也愿意为了它而杀人。”她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神甫?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在听我说话吗?”马里奥说,“你想不想搭我的车回镇里?”

“当然。”神甫说。当然,你这个缩头乌龟,杂种,鼠辈,人类的渣滓败类,我当然想搭车。

马里奥转过身去。

神甫的目光落在了他几分钟前丢到地上的可调管扳手上。

他的脑海里萌生出了一个新的计划。

趁着马里奥往车边走的间隙,神甫弯下腰,捡起了扳手。

这把扳手长十八英寸,重四到五磅。大多数重量都集中在末端,钳口的大小可以调节,能够钳住巨大的六角螺母。它是由钢制成的。

他把视线越过马里奥,投向通往公路的小径。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没有人。

没有目击者。

就在马里奥伸手准备开门的那一刹那,神甫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丝令人惊慌的念头:一张照片上有个年轻漂亮的墨西哥姑娘,怀里抱着个小宝宝,身边又站着个小男孩。有那么一刻,他的决心动摇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多么沉痛的创伤。

但是紧接着,他又预见到了更加糟糕的景象:一潭黑水缓缓地涨了起来,漫过了一片葡萄园,淹死了一群正在打理葡萄藤的男人、女人和小孩。

他冲向马里奥,把扳手高高地举过头顶。

马里奥正在打开车门。他肯定从眼角看到了什么,因为当神甫的扳手马上就要击中他的时候,他突然恐惧地大叫了一声,猛地将车门使劲推开,挡着自己。

神甫撞到了车门上,车门反弹回去,砸到了马里奥身上。车门很宽,很重,把马里奥撞到了一边。两个人都摔倒了。马里奥失去了平衡,跪倒在地,脸朝着皮卡车的侧面,头上的休斯敦太空人队棒球帽掉到了地上。神甫向后一倒,重重地坐到了地表的石质土上,扳手掉到了地上,砸中了一个半加仑的塑料可乐瓶,弹到了一码以外的地方。

马里奥喘着气说:“你这个疯子——”他单膝支撑着地面,试图找个把手抓住,以便将自己笨重的身体拉起来。他用左手抓住了门框的上缘。正当他奋力将自己拉起来的时候,神甫还坐在地上,他把腿抽了回去,使尽全身的力气,用鞋跟狠狠地踢了一脚车门。车门重重地关上了,夹住了马里奥的手指,又反弹开来。马里奥痛苦地大叫起来,单膝跪倒在地,身体栽倒在皮卡车的侧板上。

神甫一跃而起。

扳手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光。他一把抓起扳手,看着马里奥,内心充满了愤怒和仇恨,正是眼前这个人毁了他精心设想的计划,使他的生活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中。他走近马里奥,举起了扳手。

马里奥微微转过身来,看着他,年轻的脸上流露出无尽的困惑,似乎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张开嘴,当神甫举起扳手砸向他时,他带着疑问的口气说道:“里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