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赫斯珀里得斯姐妹的花园(第7/9页)

“我呢,我特别欣赏的,”欧文说,“是这些凶杀案中的美学。”

这时我真想给我这位朋友来几个耳光,他就这样在理查森的面前,明明白白给人以否定我的印象。不过我也该料到的,只要论说起罪案,他就别无所好,当他一打开话匣子……

“这些都是艺术作品啊,都经过精心推敲,凡有审美能力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这些场景中有着太多的激情,甚至可说是诗呢!当然还有,整个系列都相辅相成,仅这一点就不由让人钦佩。每场凶杀都在显示一次新的功绩,既有别于前一次,又有作者的别具匠心。每一个场面都引人注目,似乎这位艺术家每次出场都在力图超越自我……”

我可没有耐心。我想把论战重新归归拢,便相当生硬地打断他的话,提醒说,这些罪行的唆使者一直在奔忙,而且就住在这里屋顶下呢。

“对此我难以相信。”赫拉克勒斯皱眉说道。

“在您看来,”欧文严肃地问,“这可能是谁呢?”

“非常坦率地说,我看不出有谁。不管怎样,这里的任何人都做不到进行这种规模的活动。”

“您是说在体力上?”

“作为第一步,是这样。”

“我们认为,我们所追踪的这个人,是找了一个同谋来做帮手的,因此可以说,他只是这些案子的教唆者。”

赫拉克勒斯刚点上一支雪茄,停了一会儿才答道:

“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会有一种可能性……”

“那是谁?”我问。

我们这位主人突然显得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也马上就后悔自己的口气激烈了些。

“这只是个感觉罢了。在这种情况下,先生们,你们是会理解我不能说出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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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斯托克的叙述(续)

八月中旬

“梦幻之花”确实是一家鸦片烟馆,虽然它的店招上没有标识,但悬在大门上方的灯笼上缀有几个竖着的中国字,清楚表明这儿就是。小巷里还有另外几家东方店铺,它们的门面色彩花里胡哨,使利姆豪斯街区一带偏僻阴沉的小街小巷也因此有了点暖色。此时已近喝茶时分,但在那些不能让人放心的死胡同深处,还有那些肮脏邋遢的屋子后院中,夜色正渐渐扩散开来。我对这种地方没有好感,所以提醒我的朋友说,没有必要探访已故理查森上校恶习沉湎之地。他则反驳说,材料不足时,任何线索都不应疏忽。他说得不错。

“赫斯珀里得斯姐妹花园谋杀案”发生后,已经过去了三个星期,但我们的调查还在原地踏步。我们已取得了某些结论,也圈定了罪犯藏身之地的范围,但还没能做到扯下他的假面具。他表现的是自己双重人格中善的一面,而将其恶的方面留在黑暗中。我们天天都在讯问那些嫌疑者,却越来越感到在翠径庄园这个郁郁葱葱、令人喜爱的宅第里,怎么可能会隐藏着如此危险的一个杀手呢!欧文决心要解开“赫拉克勒斯功绩”这个谜团。几天来,他对不同案件的目击者分别作了询问,还长时间坐在自己的扶手椅中,让炉台边上的那些缪斯女神能发善心帮上自己一把。自然,他对自己的思考成果是不想张扬的,不过还是向我承认已取得某些结果,同时又明确告诉我,说解决了这几个谜却还是一点没法弄清凶手的身份,真是遗憾。此人似乎是将他的那些功绩一个个区隔开来的,互不牵扯,就像海轮上的一个个密封舱,遇到海上失事时就有了一个缓冲的空间。欧文这一波的推理,能使他揪住和制服这个作恶多端的“英雄”吗?他没有失去希望,但知道时间对凶手有利。因此探访这种下作地方,在我看来更多的是他本能的一种强烈反应。他或多或少也对我承认了这点。

来给我们开门的亚洲人姓“张”,要将他所说的名字标出读音来我就无能为力了。他戴一顶便帽,穿一件明显已经磨旧的深色上衣;但他的鞋子擦得锃亮锃亮的,夺目耀眼得如同他的一口牙齿,想捞上一笔外快的讨好一笑便露了出来。他没有推托就收下了欧文给他的几个硬币,随后让我们进去。我也不想给读者描绘眼中所见的难过场面了。来自社会各种阶层、也不分年龄的人躺在长靠背榻上。一个个隔间的前面挂有油灯,它们延伸过去,发出微弱的亮光。空气也给烟雾弄得昏暗不堪。这些都使我不想再说下去,只能讲一句,这些人是怀着一种奇怪的感官满足,在品味他们恶习所带来的芳香。

如此这般云遮雾罩的空气,不仅吞噬了这些病态人的思维,还吞没了说话人的后音。我几乎搞不清欧文附在张的耳边小声叽咕着什么,更听不到这个乡土音很重的中国人的回答。我毫不留恋便离开了大堂,随着他们来到一条窄窄的走廊。那里空气也很污浊,但在鼻中嗅过鸦片鬼们吐出的诱人气味之后,我觉得这里像是有一股氧气了。张让我们走进一个四方形的房间,墙壁都是假墙。随即他将安在墙角的四个灯笼都点亮。刚亮起来的灯光在酱紫色的墙壁上漫开,摇曳不停,像是夕闭时分的那种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