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迷雾(第3/7页)

好胃口。

我在心底感叹。

有人说,越是人多的地方,越能检验这个国家的国民素质。我觉得也不尽然,社会现象要放在特定的社会现状之下去定性,你别指望一个从出生就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能有多么优雅的吃相。

老祖宗说得很对: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比别人举止文明,有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从小的物质生活就比别人殷实,你可以看不惯别人那些没素质的举动,甚至可以去纠正他们,但唯独不能因此而沾沾自喜,生出一种不可言喻的优越感。

挤出地铁之后,我又挤上了公交车。

有点后悔,如果不是怕冷,没有骑自行车,犯得着受这份罪吗?

好不容易,目的地到了,打听到王进在阶梯教室讲课,我从后门溜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教室里人很多,而且前面十几排都坐得满满的。我找了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坐了下去。

黑板上写着“意识与潜意识”几个大字,一头白发的王进在讲台上踱着方步,侃侃而谈。我碰了碰身旁一个瘦瘦的男生,“哥们儿,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那男生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人多?今天要不是学校有其他活动,恐怕都挤不进教室呢。”

我干笑一声,“呵呵,想不到王教授这么有人气。”

男生脸上的疑惑更浓了,“大哥,你不是咱学校的吧?这老头难得讲一回呢!平时校长请他开讲座都请不动。他就是哪天心情好了,在图书馆外面的墙上写一行粉笔字,说哪天几点要在哪里讲,然后所有的地方所有人都给他让路。有次他要在校会议室讲,校长连校务会都改期了。”

我暗叫声惭愧,事前没做足功课,想不到王进也算是国宝级的人物。看那男生又开始认真听,我也静下心,去听王教授到底有多大魅力。

“……你可能认为意识就像电灯开关,不是开就是关,由人自主控制,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法国的卫生和医学研究所的斯坦尼斯拉斯·德阿纳,解释了潜意识思维和意识思维之间微妙的相互影响。在他的实验中,志愿者看着屏幕上闪过一个词,接着几乎立刻出现一幅图画,用以阻挡意识理解这个词。当两者出现的时间间隔拉长时,这个词突然在意识里出现,同时脑扫描显示大脑出现特有的活动,这通常发生在间隔时间达到50毫秒左右时。但是,当使用的是‘爱’或‘害怕’等具有感情色彩的词时,这种现象会早几毫秒出现,就好像词语的重要性和是否值得关注是由潜意识自行判定的。它在创造力中占据中心位置,为解决问题带来灵感,在学习和记忆中发挥重要作用,并且比理性分析更有助于作出艰难决定。”

很枯燥很专业的授课方式,要不是我曾经读过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恐怕已经听得昏昏欲睡了。

“这种实验改变了我们对意识思维和潜意识思维两者关系的看法。后者牢牢掌握着控制权。如果将意识看成一盏聚光灯,潜意识对何时打开这盏灯并将光束投向何处起到控制作用。意识思维并非自由自在的,我们所认为的‘自由意志’实际上存在于潜意识当中。”

虽然不确定王进会不会在课堂上发飙,我还是举起了手,同时将头埋得很低。

“后排的那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我站起身,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王教授,如果通过人为引导,让本我取代自我,以潜意识的形式存在,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所问的问题,是王进在记事簿中的原话,也是张璇向他提出的问题。问完问题,我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王进沉默了良久,下面的学生们开始骚动,并且小声议论起来。

“这个问题不单是个学术问题,更是个道德问题。”王进脸色凝重,“以目前所知,可以通过人为引导让潜意识浮现并控制人格的手法,只有一种,就是催眠。”

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不少学生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但是,这种操作是不可逆的,”王进加重了语气,“而且对催眠对象有很大的伤害性,只能由催眠对象自主恢复,有些意志薄弱的人甚至可能恢复不了主人格。”

“恢复不了主人格的催眠对象,会怎么样?”我紧接着问。

又是沉默,王进表现出了难得的犹豫,却并没有发火。我在一瞬间,几乎怀疑眼前的王进跟那天在图书馆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请回答我的问题。”我穷追不舍。

不少学生都扭头向我看来,或质疑我的语气,或惊讶我的执拗,身边的那个男生甚至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

“会变成疯子。”王进的脸色阴郁得要滴下水来,“这位同学,等下你到我办公室,我们详细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