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杜威战胜了杜鲁门(第6/8页)

他们摘录了几段和亨利的对话来支持他们的论点,其中包括了这样一段对话,他们问亨利是否有什么想告诉他们的。

H.M.:嗯,我知道一件事,在我身上发现的东西将帮助到别人。

研究者:确实,你是个英雄!你之前知道吗?你是个国际英雄。你之前知道你已经出名了吗?

H.M.:不知道。

研究者:是的,你很出名。你确实出名!你开心吗?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很开心?

H.M.:是的,很高兴知道这件事。

研究者:不是每个人都会出名,先生,但你出名了。

麦基以一种在学术界中完全正面攻击的方式,反驳了杜克大学的文章,他认为问题在于文章犯了很多“程序错误”,这些错误包括“统计错误”“不合适的控制组”以及他们所呈现的证据,只是从五六个小时的对话中抽取一些简短谈话片段。“选择的对话都聚焦在一些例子上,这些例子支持着没有重大语言问题的假设,而这本身就有问题,”麦基写道,“因为,科学只能通过寻找反例并加以仔细分析,以一种经验主义的方式发展。”然而,麦基的论文最为尖锐的部分,正是他用杜克大学研究员所做的研究来反对他们,麦基认为,即便是在他们精心挑选的片段里,也包含了亨利重大的词汇问题。比如说,他指出,在与亨利的对话中,亨利所说的“从我身上研究出来的东西可以帮助他人”并不符合语法规则。麦基还指出,不论符不符合语法,亨利这句貌似利他主义的话在十几年里一直反复出现,而且几乎可以出现在任何语境下。麦基认为这个例子可以说明,亨利基本上对所有的问题都做同样的回应,从“你开心吗?”到“你感觉如何?”再到“你觉得自己在哪儿?”再到“你对回忆的哪一方面感到疑惑?”都是如此。

麦基写道,“对许多不同的问题重复着同样的回答,这似乎不正常。”

每个和亨利一同工作过的人都会熟悉他这种习惯用语和口头禅,即他话语的模块。亨利一次一次告诉科学家们,他们从他身上研究出来的东西是如何帮助他人的,那些在佛蒙特州(Vermont)露营的事、那些填字游戏的事、他想成为一名神经外科医生的理想,亨利给这些事情添入了自己熟悉的辞藻:以某种方式……与自己争论……我猜……随着亨利的年龄越来越老,越来越著名,他开始表现得像是一位摇滚歌星,他定期上台,向粉丝们发专辑,这些粉丝就是研究他的神经科学家们。有时候,甚至是他的粉丝也会开始厌烦那些陈词滥调。科金的一位研究生爱丽丝·克罗宁·戈洛姆(Alice Cronin Golomb)在80年代经常载着亨利往返于坎布里奇和哈特福德,在她的一篇短文中,她回忆到自己的经历,并写道她“或许是唯一一个主动尝试让亨利的记忆停止运转的人”。

“驾车路上,”她写道,“有个奇科皮瀑布(Chicopee Falls)的路标,这个路标经常会吸引到他的注意,他会说,‘奇科皮瀑布?我有个姨妈住在奇科皮瀑布!’而我每次都会听到同一个故事。有一次,我实在无法忍受了,因此当我看到那个路标时,我就喊道,‘亨利!看那儿!’然后指着与路标相反的方向,这样亨利就不会注意到路标了。”

随着时间流逝,甚至随着亨利的名声越来越大,甚至随着写他的文章越来越多,甚至随着对他优缺点的争论不断闪现,他以另外一种方式变得像一位年迈的摇滚歌星:他最荣耀的时光已经过去了。从科学上说,布伦达·米尔纳在第一次与亨利交谈的那个下午所发现的基本问题,无疑比之后60多年里其他科学家在亨利身上的发现更为重要。

然而,科学家们还是慕名而来,朝圣似的来见亨利,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争论着亨利所做回应的意味。

有时,对亨利的访谈是轻松、随意、非正式的,而有时,访谈是受到严格控制的。他们会给亨利呈现某项任务,并期待着他能完成。研究员们所准备的任务里,只有极少部分在某些时候不适合于亨利。亨利的每一方面都受到了仔细的检查,随着一天天、一年年越来越精细的研究,亨利的缺陷被描摹了出来。

甚至连他的幽默感都被放到了显微镜下研究。1997年,一位研究员花了一个下午,在桌上摆了八张《远端》(Far Side)和《纽约客》的老漫画给亨利看,并让他解释,这些卡通画的笑点在哪里。其中一幅卡通上画着一位女企业家,她站在会议室的工作绩效表前,向着一群同事说话。

“打击将会继续,直到士气提升,”她说着。

“这个女人在向看护者说话,”亨利说道。“秘书坐着,在写东西。而这位女人应该要听她说,听她说了什么。呃,他们都在图片的背景里,这只是一张图片。但是他们都是商人,以某种方式,在这个地方。或者说,或许从远处看,因为远处是山区。嗯,她在做评论,就是打击将会继续,直到道德(morality)提升。嗯,她说的是‘士气(mo-rale)提升’。道德这个词,不是L,而是T,这里应该是个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