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5/5页)

妻子注射一针之后,伊万的梦境就变了。他看见一条宽阔的月光路从床前通向窗外,一个身穿猩红里子白斗篷的人踏上这条路,径向月亮走去。跟他同行的还有一个穿着破旧长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年轻人。两人一边走一边热烈交谈和争论,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

“诸神啊,诸神!”穿斗篷的人把神色傲慢的脸转向同行者说,“那是一次多么卑鄙的死刑!请你对我说,”他脸上的傲慢变成了哀求,“没有那次死刑!恳求你对我说一声:没有那次死刑。没有,是不是?”

“当然没有,”同行者用沙哑的声音说,“那不过是你的幻觉。”

“这件事你能发誓吗?”穿斗篷的人用讨好的口气问。

“我发誓,”同行者回答,眼睛里不知为何露出笑意。

“我别无他求了!”穿斗篷的人嘶哑地大喊道,带着他的旅伴在月光路上越走越高。一只威风凛凛的尖耳朵大狗不急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月光路上沸腾起来。一条月光河流从中奔涌而出,并向四方漫溢。月亮主宰了一切。月亮在闪耀,在舞蹈和嬉戏。这时河流中出现了一个绝色女子,挽着一个胡子拉碴、惶然四顾的男人向伊万走来。伊万马上认出他就是那位深夜来客一百十八号。伊万在梦中向他伸出双手,急切地问道:

“那么,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我的弟子,”一百十八号回答。那女子走到伊万跟前说:

“当然,就是这样。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会结束的……让我吻一下您的额头,您的一切也将会合情合理。”

女子俯向伊万,亲吻他的前额。伊万想仰起来凝视她的眼睛,她却退开了,她越退越远,和她的伴侣一同朝月亮走去了。

月亮开始疯狂,把一股股流光朝伊万直泻下来,光芒四散飞溅,房间里犹如洪水泛滥。那汹涌的月光不断上涨,渐渐淹没了伊万的床铺。伊万·尼古拉耶维奇面带幸福的微笑,这正是他安睡的时刻。

早晨醒来后他默默无言,但神情十分镇定,身体也完全康复了,记忆中的许多创痛皆已逐渐平息,直到下一次月圆时谁也不会来惊扰这位教授,无论是刺杀格斯塔斯的没鼻子的刽子手,还是残酷的第五任犹太总督、骑士本丢·彼拉多。

1929—1940


[1]乌克兰克里米亚州城市,黑海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