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3/5页)

边加利斯基离职后,再也没见过瓦列努哈。现在瓦列努哈倒是闻名遐迩,受人爱戴。他的礼数周到和有求必应即使在大剧院的院务部主任中也属凤毛麟角。索要免费入场券者直呼其为“恩公”。不论何人何时打电话到杂耍剧院,总会听见一个温和而忧郁的嗓音在话筒里说:“喂,您请讲。”如果你要找瓦列努哈,那个嗓音就连忙回答:“在下就是,愿为您效劳。”由于这种礼貌,他少不了吃苦受累。

斯乔帕·利霍杰耶夫再也不必用杂耍剧院的电话和别人交谈了。他在精神病医院住了八天后出院,随即被调任罗斯托夫市一家大食品商店的经理。有传闻说,如今他绝不再喝波尔图葡萄酒,而只喝用黑豆嫩果浸制的伏特加,所以身体好多了。还听说他变得沉默寡言,回避女人。

斯乔帕·利霍杰耶夫调离杂耍剧院并未给里姆斯基带来他多年渴望的快乐。经过住院治疗及去基斯洛沃茨克疗养之后,这位老态龙钟、脑袋不住摇晃的财务部主任向杂耍剧院提交了辞呈。奇怪的是,辞呈是由他的太太送到剧院的。里姆斯基即使大白天也不敢再走进剧院大楼,他记得月光下那扇破碎的玻璃窗,还有那只伸进来拔窗销的长手臂。

从杂耍剧院辞职后,里姆斯基进了莫斯科河南岸区一家儿童木偶剧院。他再也不必为音响效果的费用问题和阿尔卡季·阿波洛诺维奇·谢姆普列亚罗夫打交道了。而后者也很快调到了布良斯克任该市蘑菇采购站主任。现在莫斯科人常吃到腌松乳蘑和醋渍白蘑,盛赞其味之美,所以很赞成他的这次工作调动。阿尔卡季·阿波洛诺维奇一向从事剧场声学的研究,虽经他一再努力改进,至今音响效果仍毫无起色。

和剧院一刀两断的人当中,除了阿尔卡季·阿波洛诺维奇,还应该算上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博索伊,虽说他只不过爱看白戏,其实跟剧院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尼卡诺尔既不白看,也不花钱,他压根儿就不去剧院,甚至到了谈剧色变的地步。他开始痛恨剧院,痛恨诗人普希金和天才演员萨瓦·波塔波维奇·库罗列索夫。尤其后者,他更是恨之入骨。去年报纸上刊登黑边讣告说:库罗列索夫在其事业如日中天之时患脑溢血逝世。尼卡诺尔见报大骂“他活该”。激动得面孔血红,差一点追随库罗列索夫去了。不但如此,名优之死勾起了尼卡诺尔许多沉痛的回忆,那天晚上一轮圆月照耀花园大街,他独自举杯邀明月,喝了个酩酊大醉。每一杯落肚,眼前浮现的可恨人物的队伍便多出些人来,队伍中有:谢尔盖·东奇利、美人儿伊达·沃尔斯、那个养斗鹅的红头发汉子和直言不讳的尼古拉·卡纳夫金。

那么,这些人究竟怎么了?对不起,这些人什么事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事。因为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讨人喜欢的演员兼报幕员,以及那个剧场,什么把外币藏在地窖里烂掉的老守财奴波罗霍夫尼科娃大婶,当然还包括那些金喇叭和放肆无礼的厨师等等,一概都是子虚乌有。这全是下流坯科罗维约夫让他做的噩梦。尼卡诺尔梦见的唯一真身活人只有库罗列索夫,因为那个演员经常在电台演出已深深印入了他的脑海。只有此人是真的,其余的人都不存在。

那么,或许阿洛伊济·莫加雷奇也不存在吧?噢,不!他非但当时存在,至今也确有其人。正是他接替里姆斯基当上了杂耍剧院的财务部主任。

阿洛伊济离开沃兰德处大约过了一昼夜,在一列快要抵达维亚特卡市的火车上清醒过来。他肯定自己是在精神恍惚中不知为什么乘车离开了莫斯科。临行匆忙,他竟忘记穿长裤,却莫名其妙偷了房东家那本对他毫无用处的户口簿。阿洛伊济花大价钱从列车员那儿买到一条油渍斑斑的旧长裤,忙从维亚特卡返回莫斯科。可是,唉,房东家的小楼再也找不到了。那幢破旧老屋已被大火烧得精光。然而,阿洛伊济毕竟精明过人,两周后他就住进了布留索夫胡同的一个漂亮房间,几个月后,他已经坐在里姆斯基的办公室里了。就像过去里姆斯基为斯乔帕苦恼一样,如今轮到瓦列努哈吃阿洛伊济的苦头了。瓦列努哈一心只想把这家伙从杂耍剧院弄走。他对自家哥们儿悄悄说:他“一辈子也没见过像阿洛伊济这样的坏蛋,这个阿洛伊济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这也许是院务部主任的偏见。阿洛伊济并未做什么坏事。剧院里也太太平平,无非是索科夫的小吃部主任一职换了别人。从沃兰德到莫斯科那天算起,大约过了九个月,安德烈·索科夫在莫斯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死于肝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