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第2/4页)

我们绕了一大圈,现在言归正传。大爆炸之前的意大利文化始终为深深的谜团所笼罩,尽管对于最初几个世纪,其他国家的秘密图书馆提供了足够的文献证明。的确,在认真仔细的挖掘过程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也同样令人困惑的、非常容易受损的文件。在此,我用科萨巴挖掘出来的一个小纸片作为引证。上面的文字,他很正确地认为,恰好说明了意大利人喜欢精辟的短诗。我全文引用如下:“在吾生命旅途之中点。”科萨巴还发现了一卷书的封套,显然是有关园艺的论文,叫作《玫瑰的名字》,是某个叫阿科或伊柯(斯特格表示,残片的上半部不幸已被撕掉,因此名字不详)的人写的。我们一定还记得,在那个时候,意大利的科学在遗传学方面显然有了很大的进步,尽管这种知识被用在了种族优生学方面,我们之所以这样推断,是因为一个装满种族改良药物的箱盖上只刻着“白的更白”这样的文字,旁边还有AJAX这几个字母(指雅利安民族的第一个勇士)。

尽管有这些极具价值的文件,但是,还没有人能够对那个民族的精神层面形成一个准确的概念,这个层面,尊敬的各位同人,恕我大胆假设,只有通过诗的语言才能完全表达,因为诗综合了对世界的想象和现实,唯有通过诗,人们才能看清其历史地位。

如果说我放肆地让自己做如此冗长,但希望不是全然无用的开场白,那是因为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希望向诸位报告,我和我深有造诣的同事、熊岛皇家文学学院的巴卡·B.B.巴卡A.S.P.Z.,在意大利半岛的一个禁区内三千米深处获得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发现。我们的收藏物碰巧被封在一股岩浆里面,又仿佛是天意,在大爆炸骇人的巨变中掉入了地球的深处。这本小书并不起眼,大小也没什么特别,虽然破旧而残缺不全,许多部分遗失,几乎无法阅读,然而却充满了令人震惊的信息。书名页上这么写道:《今古流行金曲》。考虑到发现此物的地址,我们且称其为《庞贝季刊》(Quaternulus Pompeianus)。我们都知道,尊敬的各位同人,“曲”这个词相当于意大利语的“canzone”或“canzona”,正如《大英百科全书》所证实的,这是一个古体词,表示古代14世纪的某种诗体结构;我们假定“流行”(hit)这个词,像(在别处发现的)“拍子”(beat)这个词一样,一定跟节奏有关,这是音乐和数学及遗传学所共有的一个特点。对许多人来说,节奏还承担着一种哲学意义,用来表示艺术结构的特质(参照:在巴黎国立秘密图书馆发现的由M.盖卡所著的《论节拍》[4]一书,1938年由N.R.F.出版)。那么,我们的《季刊》收集了那个时代最值得一读的诗文作品,是一本包含抒情诗和歌曲的小册子,它能开启心灵之眼,令人享受无与伦比的广阔的美感和灵性。

古代20世纪的诗歌,无论在意大利,还是其他地方,都旨在表现危机,清楚地知道危在旦夕的世界命运。同时,诗歌也表现信仰。我们手头有一行诗——哎呀,唯一清晰可辨的一句——想必是谴责世俗欲望的作品:“这是物欲横流的世界。”紧接此后,我们又被另一个碎片上的几行诗所吸引,它们显然出自某个感恩或感谢自然给予他们丰收的赞美诗的片段:“我在雨中歌唱,就是在雨中歌唱,多么美妙欢畅……”很容易想象一群姑娘齐声合唱这首歌:美妙的歌词让人联想起在一些晚间的祈祷仪式中[5],少女们身穿白纱、边播种边跳舞的形象。但是,我们在别处也发现了绝望,认识到他们清楚地知道那个关键时刻,如对孤独和身份的困惑的无情描写,若是相信《大英百科全书》中对戏剧家皮兰德娄(Pirandello)[6]的评价,我们可以把这段文字归之于他:“是谁?偷走了我的心?是谁?使我白日做梦?是谁……”另一首canzona(“我的在5月,他的在6月。她飞速地忘记了我”)令人想起这首诗和同时期的英语诗之间值得重视的关联,它是由诗人托马斯·斯特恩斯(Thomas Stearns)作词、由詹姆斯·普鲁夫罗克(James Prufrock)演唱的歌。这首诗讲述某个不确指的“最残酷的月份”。

会不会是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或许使一些提倡诗歌者转而向田园的或是说教类的诗以寻求庇护?举例来说,这句诗清纯优美:“沉睡的湖,热带的月……”此处是人们熟悉的水的意象象征用法,然后是庄严、崇高的月亮的出现,暗指人类在神秘莫测的大自然面前脆弱无比。我相信诸位一定会和我一样欣赏这些诗词:“六月花木繁茂,开遍草原平川;玉米高高蹿出,如大象眼一般……”显然歌词取材自丰收祭典、春天的意境和人类的牺牲精神,也许是祭献给地球母亲的一个少女的心。当时,在英语地区有一本书,对这样的仪式有所分析,书的作者不详,而书名则叫作《金枝》,尽管有些人把它读作《金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