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2/5页)

火光滔天之中,江南却格外地寂静。

在一片寂静之中,奔跑在小道上的马车‘哒——’‘哒——’‘哒————’顾自欢快,马车内的谢欲晚平静地翻开了一页书。

书页上明晃晃写着一行大字:“来时路,归时路。”

谢欲晚恍若未闻,再抬眸时,书页上那行字已经消失了。而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平淡。只有雪白的袍随着夜间含着硝烟的风,一点点被吹皱。

马车未停在江南于家的百年府邸前,而是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此处距离于家数里之远,地处荒僻,周围只有寥寥几户农家。即便已经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莫怀还是认真打量着四周。

谢欲晚站在马车旁,淡淡看着远处如深海一般的夜。

雪白的袍在这乡间的路上上,不可避免地染了脏污,但谢欲晚神色淡漠,毫不在意。马夫留在原地,他同莫怀一起向那处僻静的小院走远。

明明是深夜,远处的天边却都是红透的一片,像是夕阳蘸着火光终于在深夜写下如血的嘶鸣。

莫怀上前,轻敲了门。

“砰——”

“砰——”

“砰————”

许久,里面才传来机械的开门声。

于陈颤抖着手打开了木栓,然后望向了面前一身白袍的公子。

他有些惊讶,似乎又不太惊讶,咽了一口沉闷的气,刚遭受灭顶之灾的少年,试图挂起一个不算太难看和狼狈的笑:“谢......公子。”

他似乎想唤‘谢兄’,却又在下一刻行了一个恭敬的大礼。

少年想来挺直的脊梁,此刻悄然弯下,变得颓然。他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明明是春日,整个日却恍若秋日萧瑟的叶。

他俯身在地上,泥土混着春日的露水,湿了少年本就脏污的衣衫。

他慎重而恭敬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嘶哑:“于陈替于家满门,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他突然失了声,许久之后才坚声道:“若是没有公子,今日......我于家满门便是烈火中的枯骨了。”

少年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灭门之仇,眼眸红的已经流不出泪,但还是固执地行完大礼:“日后公子若是有何处用得到于陈,于陈一定竭力为公子所用。”

谢欲晚淡淡看着他,待到他说完,嗓音平静。

“我救你不因为你,所以你无需对我相报什么。”

是因为阿婳。

跪在地上的少年神色一怔,手指尖颤抖,衣袖间突然掉落一朵桃花。在他从于家被包围被迫逃亡的路途中,这一朵桃花都好好地藏在衣袖间,此时却陡然掉落到了泥土中。

于陈突然崩溃大哭,维持半日的冷静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明明再有两月便是他和阿婳成婚的日子,但一夕之间,全部都变了......甚至这般时候,他再提起情爱,便恍若罪恶。

谢欲晚平静地看着,眼眸在那朵桃花上停留一瞬,神容淡漠:“我无需你对我相报什么,但我要你应我三个要求。”

于陈缓慢收起惶然的神色,握紧拳望向身前的谢欲晚。

“一,从今以后你名陈于,字檀之,世间再无江南于陈。”

谢欲晚淡淡看着少年,到他应下,才缓缓启唇。

“二,我会予你今年科举的资格,但仅限于此。我不知你学识,不晓你才华,也不在意你日后用何种手段,又能在官场走到多远。只是我要你记得一点,勿要一叶障目。”

于陈颤抖着眼,应下一个端正的‘是’。

说到第三点时,谢欲晚有些犹豫,风吹起他雪白的衣袍,夜色之下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萧瑟。他望向面前神色深重的少年,声音第一次放轻。

“三,我要你咽下今日我们交谈的一切,不要同‘旁人’透露分毫。日后朝堂之上,你同我即便相见,也只会是陌路人。”

于陈又是身体僵硬地行下一个大礼,头碰在地上之际,眼眸满是泪。

“陈于在此,多谢谢大人此生难报之恩情。”

谢欲晚依旧只是清淡摇摇头:“我救你不因为你,此后你无需因此对我相报什么。此方小院,地处偏僻,那些人在你入仕之前都查不到。”

于陈眸中的泪晃了又晃,最后还是化为了痛苦的呜咽,似乎挣扎许久,于陈终于对谢欲晚问出那句:“谢大人,我爹他是被冤枉的,对吧......他是为了我们,才被......”

少年哭得泣不成声,谢欲晚眸色却很淡,说出的话一如既往地无情。

“这是你日后要查清的事情。”

于陈明白身前之人已仁至义尽,此刻停了答复,他也不过又行了一个大礼。一时间,少年的额头鲜血淋漓。

转身之际,谢欲晚终于对跪在地上痛哭的少年说了今日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尚且算得上柔软的话。

“檀之,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