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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本德,”比韦洛斯喊道,“给我回来!这是命令!”

“我不再‘奉命行事’了,下士!”本德也喊道,突然跑了起来。

“糟糕!”比韦洛斯惊呼,追了上去。我伸手去抓她,却扑了个空。

这时,凯耶斯中尉和其他几名军官终于抬起头,看着本德跑向韦德人,比韦洛斯紧追不舍。我看见凯耶斯喊了句什么,比韦洛斯忽然站住。凯耶斯肯定同时通过脑伴下达了命令。本德应该也接到了停下的命令,但他反正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跑向韦德人。

本德在剧场边缘停步,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最后,领唱的伏伊注意到了这个孤零零地站在集会人群边缘的地球人,停止了吟唱。跟唱的那些人没了带领,困惑地交头接耳了一分钟左右,随即也注意到了本德,于是都扭头看着他。

这正是本德期待的那个时刻。本德肯定在等待韦德人注意到他的那段时间里把想说的话翻译成了韦德语,因为当他开口的时候,他在尽量使用对方的语言,从各种职业的角度来说,他做的都还不错。

“我的朋友,寻求和平的伙伴们。”他伸出双手,两臂略向内弯曲。

事后多方搜集的数据显示,在不到一秒钟内,有超过四万根细针被射进了本德的身体,韦德人管这种针叫艾夫奇,是从那些看似棍棒的东西里射出来的,它们根本不是棍棒,而是韦德人的传统枪械,形状模仿韦德人奉为圣物的一截树枝。每一根艾夫奇都穿透了本德的紧身衣和躯体,将他切成碎渣,他这个人简直就像忽然融化了似的。后来大家都承认,这是我们亲眼见过的最不同寻常的死法。

本德的躯体化为一团红雾,殖民防卫军的士兵朝圆形剧场开枪。这的确是一场集体打靶,没有哪个韦德人逃出剧场或对任何防卫军士兵(除了本德)造成伤害。屠杀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

得到停火命令之后,比韦洛斯走向曾经是本德的那团血污,发疯般的拼命践踏。“狗娘养的,现在觉得你的和平怎么样啊?”本德化为血泥的内脏器官染红了她的小腿,比韦洛斯哭了起来。

“知道吗?其实本德说得对。”返回莫德斯托号的路上,比韦洛斯对我说。

“说对什么了?”我问。

“殖民防卫军被使用得太快、太频繁了,”比韦洛斯说,“开战比谈判容易。”她朝韦德母星的大致方向挥挥手。“其实没这个必要,你也清楚。把这些可怜虫轰出宇宙,接下来的几十年他们只能忍饥挨饿,自相残杀。今天固然没有杀害平民——好吧,干掉本德的那群人除外。但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会有很多韦德人死于瘟疫和内乱,因为他们没有别的办法。这和种族灭绝没有多大区别。我们之所以能够心安理得,是因为事情发生时我们早就离开了。”

“你以前可从没同意过本德的意见。”我说。

“不对,”比韦洛斯说,“我只是说他屁也不知道,说他只应该对我们负责。但我没说过他错了。他应该乖乖听我的。如果他肯奉他妈的命行事,这会儿就还活着呢,而不是让我从鞋底把他往下刮。”

“他多半会说他死得其所。”我说。

比韦洛斯嗤之以鼻。“少胡扯,”她说。“本德那是自己找死。妈的,我们刚摧毁了他们的星球,他却像朋友似的走向那群人。王八蛋。我要是他们中的一员,肯定也会开枪。”

“现实中的人类真可耻,居然妨碍了他的和平理念。”我说。

比韦洛斯笑了笑。“如果本德真在关心和平,而不是想满足自我,他就应该学习我,佩里,你也一样。”她说,“服从命令。尽量保命。熬到步兵役期结束。参加军官培训计划,一路往上爬。成为发布命令而不是服从命令的人。然后,尽量缔造和平。否则我怎么可能耐住性子‘奉命行事’?只是因为我知道,我迟早要改变这种命令。”她靠回去,闭上眼睛,睡完了剩下的归途。

两个月后,路易莎·比韦洛斯死在一颗名叫“深水”的狗屁烂泥星球上。我们班受命清除汉伊人殖民地底下的天然洞穴,结果却误入陷阱。我们在战斗中被逼进了一个有五条隧道连通的岩室,其中四条隧道里站满了汉伊人的步兵。比韦洛斯先命令我们退回原先那条隧道,然后独自对洞口开火,岩石坍塌,封死隧道。脑伴数据显示,她随即转身开始朝汉伊人开火,但没能坚持多久。班里的其他士兵杀出一条血路,回到地面上。我们本来就是被逼进陷阱的,杀出来实在谈不上轻松,可总比死于伏击强得多。

比韦洛斯死后获颁英勇奖章。我被提升为下士,领导本班。比韦洛斯的行军床和储物柜交给了一个名叫惠特福德的新人,到目前为止,这个人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