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灵魂的呼喊(第5/8页)
阿走嘴上鼓励清濑,心里却觉得稀奇。清濑这个人,一直那么洒脱又充满自信地朝着目标前进。阿走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心生动摇。晚餐时的那番讨论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是,都到这个节骨眼了,清濑究竟是对哪些环节不放心?阿走不懂。
“我……”
阿走觉得刚才的话没有完整传达自己的心情,于是拼命寻找适合的词汇。不擅长表达的他,在说了“我……”之后,只能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然后就卡住了。
阿走整理思绪的时候,清濑一直看着他,眼神遥远而迷蒙,仿佛正透过阿走看着过去的自己。
“我不想再被束缚,”阿走说,“那对我来说是最痛苦的事。我只是想跑步而已。”
不被任何事物牵绊,自由地尽情奔跑。不听从任何指挥,只听从身体和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跑到天涯海角。
“榊看起来很吃东体大严格的纪律那一套,但我跟他不一样。灰二哥,如果你的作风跟那个魔鬼教练一样,恐怕我早就不在这里,在练习的第一天就离开青竹了。”
清濑的视线再度聚焦在阿走身上。他轻拍阿走的肩膀,从他身旁走过。
“晚安,阿走。”
在房门关上前那一刻,阿走已经看不出清濑的背影有一丝软弱或动摇。他又恢复为往常的清濑了。
“灰二哥,晚安。”阿走低声自语,然后也回房。
由于夏天累积的疲劳尚未完全消除,而且比赛前也必须慢慢让身体沉静下来,因此虽然秋季期间的训练内容依然很扎实,却没有夏天集训时操得那么凶。不过,就算是铁人阿走,也开始感觉身心俱疲了。
练得那么辛苦,万一比赛当天没跑好,岂不是功亏一篑?——这股压力,是压垮阿走的主因。
预赛不同于到现在为止的所有纪录赛,只能一次定生死,没有扳回的机会。如果没跑出理想的成绩,也没办法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次。这股紧张感,令阿走的身心倍感沉重。
训练内容比以往更严格了。20公里的越野跑已是家常便饭,跑道练习也导入了加速跑的训练,例如跑七千米时,最初的一千米在3分10秒内跑完,接着逐渐将速度提升为2分50秒。
长跑时还得兼顾速度的提升,这样的痛苦绝非一般人能承受的;耐力赛跑过程中的呼吸不顺,以及全力冲刺后的剧烈心跳,会在同一时间袭向跑者。这种痛苦,就像一个人明明已经溺水了,却还得硬撑着打水球[3]一样。王子已经因此吐了好几次,但清濑每次都会要求他“尽量忍下来”。
“你会吐成习惯的,忍下来继续跑!”
“怎么可能!”
“他会被自己吐出来的噎死!”
王子突然跑到一旁的草丛里低头猛吐,结果连本来上前要照顾他的双胞胎也忍不住跟着呕吐,状况惨不忍睹。
然而,在适度加入休息的反复训练下,无论体能训练或20公里的越野跑,竹青庄的成员都越来越驾轻就熟,甚至还全体移动到预赛场地——立川昭和纪念公园——进行试跑。
距离预赛不到半个月的某一天,在结束越野长跑后,清濑要求所有人集合。太阳即将西下,草原上寒风刺骨。草尖再也无力竖直,夏日气息消失无踪。没人采收的柿子和夕阳同色辉映,摇曳在风中。
“在预赛前的这段期间,要考验各位的集中力,”清濑说,“大家必须集中精神做好自我管理,让自己的体能和心志在预赛那天达到巅峰。”
“说起来容易。”
尼古叹了口气。紧张带来的压力令他这阵子食欲异常旺盛,害他为了维持均衡饮食费了不少苦心。
“我这颗脆弱不堪的心,已经快到巅峰了。”KING在练习时频频发生胃痉挛。“我撑得到预赛吗……”
“不要怕,”清濑的语气相当沉稳,对众人而言有如一颗定心丸,“你们已经练得够多了,接下来只要把压力转化为锉刀,好好磨炼身心就可以了。想象自己在预赛中化为一把美丽的利刃,把自己磨得又薄又利吧。”
“你当自己在作诗啊。”阿雪说。
“不过,我懂灰二哥的意思,”王子说,“要是磨过头,说不定会在预赛前就断成两截;但如果磨得不够,又没办法在预赛中发挥实力。是不是这样?”
“没错儿,”清濑点点头,“如果只是疯狂地拼命练习,绝对没办法掌握个中精髓。这是一场和自己内心搏斗的战役。我希望你们倾听自己身心的声音,小心谨慎地磨炼自己。”
原来如此,阿走心想。或许,这就是长跑需要的“强”之一。
长跑不需要瞬间爆发力,也不需要在比赛中过度展现技巧,只需要两脚交互踏步、稳健地前进就好。“跑步”是一种很单纯的行为,大多数人都跑过,而长跑只是在既定的距离中持续进行这项动作而已。至于长时间跑步需要的体力,可以从日常练习中培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