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无处无愁(第9/19页)

太子不无忧伤地想,君心难测,皇父再不像以前那样亦师亦友了,他变得完全陌生。人一旦有了私欲,即便是亲骨肉也能背弃。他和皇父站在了两个对立面上,没有什么父子亲情,单单就是男人间的抗衡,他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了,锦书无依无靠,他再不护着,她还有骨头渣滓剩下吗?

太子退后一步抚袖打千儿,“儿子恭请皇父圣安。”

皇帝哼了一声,“朕躬甚安,难为你还记得朕是你皇父。你适才做了什么?不等通传便肆意闯进来,莫非你还想夺宫不成?”

庄亲王吓得一激灵,这罪名可大了,杀头都够得上!他忙躬身道:“启奏万岁,太子年少,不尊礼法是有的。可若说夺宫,臣弟敢拿人头保证,他绝没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请万岁明查。”

皇帝烦躁的摆手,“罢了,你这样全然不顾体统闯入养心殿,必是有要事奏报。说吧,朕洗耳恭听。”

太子看了锦书一眼,跪下叩首道:“儿子恳请皇父赐婚。”

皇帝一哂,“爷们儿大了,成家立室是该当的。你瞧上了谁家的姑娘,只要是门户相当,朕给你做主。”

太子道:“儿子谁也不要,儿子要迎娶锦书为太子妃,恳请皇父成全。”

锦书大骇,万没想到太子眼下会提这要求。她惶恐地看皇帝的脸色,果然是怒意积聚起来,濒临爆发的边缘。

皇帝太阳穴上青筋直跳,额角的伤处愈发痛,头也止不住的晕眩。他一手扶着炕桌极力自持,只道:“真是朕的好儿子,你日日读书,方圆于你还有没有约束?臣工们赞你心性儿好,谦洁自持,你哪里当得起那些褒奖!”

太子磕了个头,“儿子自知不足,辜负了皇父厚爱,儿子愿谢罪,请皇父责罚。只是锦书,儿子和她两情相悦,断没法子分开。儿子夜不能寐,神魂颠倒,求皇父心疼儿子。”

皇帝苦笑,他神魂颠倒,自己何尝不是只吊着一口气儿了?若论用情,自己断不会比他少一分。可他能说出来,自己不好对着儿子说“朕也爱她,她是朕的命”,老子和儿子抢女人总归不堪得紧,何况他们彼此有情,年纪样貌又那样相称……

庄亲王看着皇帝额上白绢布裹的一圈只觉心惊肉跳,暗道怎么挂了红了?是锦书下的狠手?这丫头真成,祸头子!万岁爷浴血沙场小半辈子,没想到晚节不保,好好做着皇帝,竟然临了给个小宫女打破了头,传出去颜面扫地啊。

庄亲王冷汗直流,回头一瞥,李玉贵和长满寿在穿堂里探头探脑不敢近前来。他暗琢磨,到底要不要把皇后叫来,又怕人多了添乱,他们爷俩掐起来任谁也没辙,皇后来了事情更棘手。

太子不见皇帝回话,心里着急,也顾不得旁的了,挺腰子道:“皇父,儿子知道锦书的身份叫您为难。二弟东齐,人品贵重,才具尤佳,儿子愿让太子位,不少迟疑,只求与锦书闲云野鹤,长相厮守。”

屋里的人陡然大惊,皇帝坐在袱子上,铁青着脸点头,“好!你既无德,这储君之位不坐也罢。”

他扬声便唤李玉贵,让传军机处值房里的御前大臣来。锦书慌忙伏在地上给皇帝磕头,“万岁爷息怒,请主子责罚奴才。太子爷是受了奴才蛊惑,罪都在奴才一个人身上,求主子饶了太子爷,奴才听凭主子发落。”

“别给朕演什么患难与共的戏码,朕瞧着生气。”皇帝上前扯她,“给朕起来!”

她往后缩了缩,“天下无如父子亲,请万岁爷收回成命。”

皇帝惨淡一笑,好啊,果真是郎情妾意,自己成了什么?恶人吗?他怒极,他但凡能拔出来,何至于吃这些冤枉亏!父子亲?他若不顾及这三个字,太子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你既然要跪,那就上廊子下跪个痛快。”皇帝恨声道,“来人!”

庄亲王回过神来,刚张嘴喊了声“万岁爷”,便给皇帝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李玉贵和护军统领躬身进来,马蹄袖打得山响,“奴才们听万岁爷示下。”

皇帝指着面前跪的两个人,颤声道:“把他们俩给朕弄出去,罚太子回景仁宫思过,没有朕的口谕不许出宫。”

李玉贵和护军统领“嗻”的一声领命,看着太子和锦书又犯了难,一个是储君,一个是皇帝的心头肉,哪个都动不得。只好哈腰道,“千岁爷,锦姑娘,请吧!”太子扶着锦书站起来,齐齐向皇帝行礼,肃退出了勤政亲贤。

西次间过来入养心殿,太子紧紧握着她的手,惭愧道:“还得委屈你,今儿闹了这么个结局,我原当总能有个说法的。”

锦书道:“你还说!什么即让此位?什么不少迟疑?你要折煞我么?我值什么,哪里当得起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