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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月心想:偶尔变成跟平时不一样的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的。这样就能用不同的目光来审视平时的自己。最快乐的,并不是“实现”的时候,而是对其进行想象的时候。

“藤本小姐,准备开始啦!”

从溪边的岩石那儿传来了呼唤声。

“藤本小姐——”

“啊,来啦。”

美月稍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因为此时的美月已经沉浸在“望月”模式里,一时忘记了自己是“藤本”。

八月的梨树林里,所有树枝都和地面呈平行方向,枝条上仿佛挂着无数的灯泡,映照出暖色调的灯光。

银河一走进梨树林里就张大嘴巴,“哇”地叫了一声。

“今天摘梨子。银河也来帮忙。自己摘了到时带回去给妈妈。”

家里的梨树林位于正房北边的一块缓坡上。面积约10公亩,种了40棵梨树。除掉种植成本之后,收入所剩无几。但父亲却不肯放弃,说是从祖父那辈一直守护到今天的。

父亲病倒之后,梨树林就委托给寿次叔父打理了。因为种梨子也有很多门道,对外行来说同样不简单,而且惠介光是忙草莓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另外,惠介还很难走进梨树林去。

所谓的“很难走进去”,并没什么抽象的含义,而仅仅是字面意思。为了方便,梨树枝全都修剪成向水平方向伸展,头顶架设了支撑树枝的钢丝,即所谓“梨棚”。梨棚的高度是由各农家根据实际需要而设定的。为了让母亲能够得着,父亲把高度设得比较低,大概连他自己都觉得空间狭窄吧。身材较高的惠介勉强能走进去,但必须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否则额头就可能会碰到梨子上。

“银河,快过来。哎哟。”

果然碰到梨子上了。

在高度不到一米八的梨棚下,母亲头上戴着高尔夫球童似的那种宽檐帽,到处来回走动。她脚下还穿上了诚子姐结婚前常穿的那双高跟鞋,所以身高比平时高了十厘米,手上拿着剪刀就够得着梨子了。但因为尺码不合,每走动一步就发出啪咔啪咔的声响。

惠介时而缩头缩脑,时而歪着脖子,把摘下来的梨子放进箱子里。

“银河,快来帮忙!”

“等一下!”

银河在旁边的梨树下,伸出一只手——不是去拿梨子,而是拾取树干上随处可见的蝉蜕。他腰间斜挂着一个小笼子,里面装着蚱蜢、蟋蟀、小螳螂、小灰蝶还有很多蝉蜕。这些蝉蜕既不会逃跑也不会反抗,自然成了银河的主要目标。

“喂,戴上手套。”

惠介给银河的小手戴上了劳动手套。因为是大人的手套,一戴上去,仿佛就像双臂长出了翅膀。他似乎又发现了新的蝉蜕,正飞奔向旁边另一棵树时,被惠介一把抓住高高地举起来。银河啪嗒啪嗒地拍打着“翅膀”。

“哦耶——”

银河兴奋得大叫起来。自从他进幼儿园之后就没再玩过这个“举高高”游戏了。说是“举高高”,不过毕竟在梨棚下,所以也就是举到惠介的视线高度而已。银河一笑起来,眼睛鼻子全挤到脸庞中间,简直就像个肉包子似的——哦,不对,这五天来被太阳晒黑了,应该说更像炸肉饼吧。

“要摘哪个呢?”

“摘大个的。”

梨子也跟草莓一样,相同品种的话,个头越大的越好吃。从形状上看,比起浑圆的球形,还是那种肩部和尾部鼓起的矮胖形梨子更好吃。

“那摘这边的吧。”

惠介按银河的指示向树枝下移动。

“这边的都很大。”

“你摸一下看看,挑光滑的。”

果皮粗糙的话,就说明还没完全熟透,熟透的梨子表面是很光滑的。用于供货的梨子早就提前收走了,不过还到处剩下些熟透的梨子,留给自家吃。

“这个是粗糙的。”

“这个不粗也不滑。”

“这个是光滑的。”

“就摘这个。”

“剪刀呢?”

“不用剪刀也行。”惠介说道。母亲手里拿着的剪刀是用来剪短梨子把儿的。“你抓紧梨子,向上轻轻一拉。”

收获期的梨子,只要这样轻轻一拉就能从树枝上分离下来。

“抓紧梨子。”银河用套着“翅膀”的双手捧着梨子,“轻轻一拉。”

银河一边重复着爸爸的话,一边向上拉。

“噢,噢噢。”

“很简单吧。”

“这是我摘的梨子!”

“哼。”

这时,背后有人哼了一声——阳菜倚靠着稍远处的一棵梨树,像猫惧怕阳光似的眯缝着眼睛,望向这边。是外婆叫上她,她才很不情愿地跟着来的。惠介还以为她一直跟在外婆身边呢。

“阳菜,你也来摘梨子吧。”

阳菜却把头扭向一边。她身上斜挎着的,不是笼子,而是一个画有迪士尼公主卡通形象的小挎包。她从包里掏出粉红色的智能手机,贴到耳边,似乎在说:“我忙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