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箫心剑气(第12/16页)

而今耶律玄元竟然深夜来请她去赏牡丹,这也实在是太过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尽管她有点不羁的性格,但这样的事情,她还是觉得似乎有点“荒诞不经”。

深夜,陪一个男孩子去赏牡丹,要是给爹爹知道……

耶律玄元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你放心,你爹爹已经熟睡了,我敢担保,他这一觉,一定要睡到明天天亮才能醒来。”

她知道耶律玄元“神通广大”,也相信他有这种可以叫她的爹爹一觉睡到大天光的本领,但她还是不能不有顾虑。

“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吗?”

“明天晚上未必还有这么好的月光。”

“明天也不行吗?我的意思是最好不要在晚上。白天赏花,纵然情调稍差,但名种牡丹总还是名种牡丹。”

“你知道我是喜欢追求完美的境界的,除非办不到,那又另当别论。何况天有不测之风云,说不定明天突然来了一场风暴,把牡丹都摧残了呢?”耶律玄元黯然说道。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但从耶律玄元那两颗漆黑发亮的眼珠,看得出他是充满急切的期待的。

她本来不想去的,终于还是去了。

那两株名种牡丹,果然开得非常好看,在月光下赏花,更是另有一种神秘的美感。但耶律玄元却似乎并不是怎么开心,相反,还似乎带有几分忧郁。

“你好像有点心事,是吗?”她问。

“没、没什么。我吹箫给你听,好吗?”

“好呀,我正是最喜欢听你吹箫!”

他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说道:“是吗?实不相瞒,我请你来我家,固然是为了赏花,但也是为了想要多得一个机会,吹箫给你听的。”

吹箫也要讲“机会”吗?这三年来,她几乎每天都听见他的箫声的。

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也只是隔了一晚,第二天她就懂了),但为了想早一点听到他那美妙的箫声,她也没有再问下去了。

“我给你吹一阕从南朝流传到北方的新词,调寄《鹧鸪天》,曲子是我自己谱的。”

玉宇无垠,银河皎洁,月光下,牡丹旁,他开始吹起玉箫来了。

月下花前,听自己喜欢的人吹箫,对她来说,也还是第一次。本来应是赏心乐事,但可惜他的箫声也像他的心情一样,带有几分忧郁。

这一首新词,她也曾读过,当下接着节拍,曼声吟咏:

洛浦风光烂漫时,千金开宴醉为期。

花方著雨犹含笑,蝶不禁寒总是痴。

檀晕吐,玉华滋,不随桃李竞春菲。

东君自有回天力,看把花枝带月归。

箫声初起,倒是相当轻快,当真好像带来了一片明媚的春光。但渐渐就有了凄凉的意味了,不过在凄凉之中,也还是有着“期待”的。

唉,东君自有回天力,看把花枝带月归。“东君”是谁,“花枝”是谁?她那时候年纪太小,还未真正懂得这两句话的含义。但也隐隐感觉得到,他是借词寓意,暗示可能会有什么风波来到了。

“你一定有什么心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她禁不住再次追问。他忽然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说道:“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这句话,你好像问过我不知多少次了,我也答过你不只一次了。”不答自答。“现在喜欢,将来也喜欢吗?因为我要知道的不仅是现在,还有将来。”十六岁,这正是对爱情说懂不懂,说不懂又懂的年龄。但这两句话的意思,她总还是懂的。

她低下了头,粉脸儿红得简直像那株名种的牡丹“秦红”了。

耶律玄元道:“你问我有什么心事,我是有着一桩心事。心事就是,只盼能够和你永远在一起!”

她的头俯得更低,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了。

耶律玄元继续说道:“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万一有什么不测的风波,咱们暂时分手的话,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等我回来?”

她无法抗拒他那种充满期待的目光,她轻轻点了点头。

“但我说的‘暂时’可能是半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的!”

“不管你去多久,总之我等你回来”她的声音像蚊叫,但耶律玄元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

他大喜如狂,突然来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动作,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她的颊,吻了她的脸,吻了她的唇!一个吻比一个热烈,吻得她几乎透不过气了!

这三年来,她虽然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但可还没有想到,这就是爱情的。

爱情突然来了,来得有如狂风骤雨(唉,想不到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还是她第一次尝到的初吻,初吻就像这样热烈(唉,她又怎想得到她尝到的竟是爱情的苦杯,一吻之后,就是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