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9/10页)

毕生的剑道精义在心中流转,全部的剑意在战斗中点燃,燃烧着,锻造着,沸腾着。

剑意愈锐,杀势愈强。

左大人纵剑如明月照大地。

燕赵挺剑似飞虹落星河。

两剑相击,剑尖相抵。

剑与剑仿佛静止在此刻。

没有声音。

声音或是太低,低至蚊喃;或是太高,高至震破耳膜。

人们听不到声音,在这一瞬似乎也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天与地之间,仿佛仅有这两柄剑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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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争锋相对,抵剑问心。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须臾,两剑乍分,乍分即合。

左大人剑啸长空,一剑快似一剑,身如幻影,剑似雷霆。

他的剑渴望饮血,渴望抹过明雪的脖子。无比地渴望。

但这个阻路的对手,越来越让他无法分心。

玄衣飘飞,白衫鼓荡。

燕赵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在燃烧,每一剑都是平生未见的光芒。

这是他向往已久的战斗,与真正的强者的战斗。

一百年前李谪仙,剑试天下无对手,要寂寞得多吧?

他可曾遇到过这么好的对手?也都被他斩落尘埃了吧?不然如何成就豪气歇之剑名?

天下英雄,于此剑前歇豪气。而这柄剑,已经沉寂太久。

剑刃交击之间,豪气歇也似愉悦至极,剑鸣如龙吟。

莫天机惊异地看着战斗,不敢相信这两人竟强绝至此。

与这两柄剑相比,他平生所见的斗剑,都不过尔尔。

纵心志坚定如他,也不免有些惶惑。

难道人力真可通神?

人与人之间的个体差距,真能悬殊若此吗?

求剑之路,高峰林立。剑峰直望云霄,绵延不知尽头,何处为巅?

唯有不停地攀登罢了,唯有不断地战斗罢了。

一颗剑心洗尽尘埃。

燕赵愈斗愈勇,愈斗愈烈。

剑客争锋,以剑问剑,以命搏命。

围观者目眩神迷,心旌神摇。

太精彩,也太凶险!

说不准胜负,料不到生死。

这样的战斗,才是真正的战斗。

在生死的边缘交错,在死亡的锋芒前来回,只为了那一点缥缈不定的胜利,只为了抓住它!

争锋!赌上全部的人生去争锋!

这样交错出来的光火,方可以点亮漫漫剑道长夜。

转青龙,赴凤阙。豪气歇前歇豪气,明月剑出照长夜。

黑团白影混成一处,战斗已经看不太清楚。唯有锐利的剑意仍在纵横,将人的视线都切割得七零八落。

一声铿锵之后,人影骤分。

风,静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结果。

左大人若死,大家皆大欢喜。

而如果燕赵死了,谁还能拦住他?

那就意味着明雪一定会炸塌凌云峰,大家都要葬身于此。

燕赵执剑而立,剑尖上一行血珠缓缓滑落。

他的长发轻轻飘起,表情似叹似惜:“你的心被仇恨溢满,所以你输了。”

他叹,这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他惜,这不是这个对手最强的状态。

所有人都看向左大人,所有人都希望看到他死。

千夫所指,无疾而死。

但左大人岂是在乎庸人目光的人?

他抚着右手胳膊上的剑伤,鲜血溢过玉石般的修长手指,有些莫名的寂寥、莫名的怅然:“居然输了一招。”

伤口堪堪见骨,没有断臂,就算不太严重,然而这伤必然会影响到他的剑。

燕赵已是足堪与他相提并论的剑客,这一处伤,便能决定生死。

高手过招,一步错,步步错,一步输,步步输。

左大人反而笑了,面容平静下来,沸腾的杀意都隐入湖泊一样平静的眸子里。他随手撕下一角白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手臂。

“但在杀了这个女人之前,我绝不会倒下,以明月的名义起誓。”左大人扯着嘴角,声音温润如玉,“所以,接下来一定是你死。”

也不知他说的是素明月还是明月剑,但这两者本没有什么区别。

左大人倒提明月剑,迈步,就像他从前无数次出战一样,一样的淡然,一样的从容。

然而那双平静如湖的眸子深处蕴藏着如地底岩浆一般的凶暴。

燕赵没有多说话,只是握紧了掌中剑。

他能赢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赢过所有对手,站到师傅曾企盼却没有到达的地方,看李谪仙曾看到甚至还没有看到过的风景。有此三尺铁,人间尽可决!

“左大人!”明雪忽然开口,“素明月还没死呢!”

左大人霍然转头,明雪冷酷道:“不过待会儿就说不定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凌云峰半山腰上,喜煞扶着一个女人,临风默立。

他夸张的笑脸面具足以吸引所有人的心神,然而当他站在这个女人身边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把目光投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