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违师训动宝招灾(第7/10页)

他知道玄均已将断肠镖放回原处,也许他曾经违命偷偷拆看那不祥的稀世重宝,故此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现在除了董毅自己,再没有人知道断肠缥的下落,故此他可以安心去找修罗扇秦宣真索问沈鉴下落,当然他会想到那顾聪可能泄漏断肠镖已在青城之事,但他深信顾聪没有机会这样做。

夜色中这位董大侠挟剑含悲,回到襄阳,准备设法和爱徒傅伟恢复联络,以便一同北上七星在。

同样的晚上,江陵城中的一间客栈中,傅伟和张明霞共坐一室之中,他们只因投店太迟,仅剩下一个房间,而且还是木板的墙壁,但他们两人都没有嫌这房间简陋,反而在心底泛起喜悦之情。

张明霞坐在床沿,埋首寻思傅伟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暗自念叨道:“我又何尝不作如是想呢?但他说的什么和我在一块就觉得很快乐,这句话后面还有别的含义吗?我不会自作多情吧?”想到这里,却无端红了脸,悄悄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溜地,却见他盘膝坐在床内,靠着板墙,这时怔怔地凝听着邻房的谈话。

“喂!”她轻轻叫一声:“你在听什么?”傅伟讪讪一笑,没有做声。这可惹起这位姑娘的好奇心,略一凝神静听,邻房的说话声便清晰地传入耳中。

“……你别净说我喝多了酒,这有什么怕的,老子说的又没有得罪他们……”此人说话时舌头已有点儿卷着,分明是酒喝多了,偏又不肯承认。

张明霞本不知他话中的他们是谁,及至听到另外一人嘘了一声,道:“你真是……人家还未睡哩!”她这才知道那带着酒意的人,说的竟是她和傅伟,不免秀眉一皱。

“……人家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壁人,郎才女貌,难道我的话有假……”他又重复了一遍,却把个张明霞听得芳心恐惧,登时双颊飞红,水汪汪的眼睛一转,只见傅伟又在出神,痴痴沉思。

她暗自忖道:“这些日子来,我总没有把他的样子细细端详过,只觉得他十分端厚,但如今看来,却真个英俊不凡。”

傅伟轻轻叹口气,她不知不觉伸出玉手,搭在他膝头上,轻声问道:“你叹什么气呀?”

他惘然摇摇头,却忽然微笑道:“我们不是说过今宵秉烛畅谈吗?那么一些扫兴的话,不准说出来,你说这样使得?”

张明霞心中也升起别离的哀愁,那对水汪汪的眼睛中,流露出郁怨之色,傅伟看得呆了,不觉又叹口气,重复勾起那段中断了的悲思。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要放弃这尘世,去皈依三宝或是沙门……”他黯然自思:“目下我和她因为不能长相厮守之故,于是悲郁无欢,想得深一点,人生到头来还不是各归各路,永恒是什么呢?”

愣了一阵,不觉微喟道:“明知那是痛苦而仍然摆脱不了,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张明霞鼻子一酸,想道:“若果我不是已立毒誓,你就不会痛苦了。”于是她歉疚地把脸庞埋在他肩臂上。

这种无言的温柔,胜却千言万语,傅伟双臂一圈,把她抱在怀中,刹那的温存偎拥,已足供这位年轻人一生忆念。

“我想在往后的日子里,不论是在江湖奔波,孤舟夜雨之际,抑是在那寂寂山居,一炉清香伴我孤坐之时,我也有些值得怀念的旧事。”

想着,神情更觉黯然。

他们听着更鼓催走这本已短促的时光,此时此地,世上最无情的相信便是时光了。

黎明时分,两人起来漱洗完毕,草草吃了早点,便策骑出城,这襄棘大道来往人甚多,虽是大清早,却也颇不寂寞。他们这一对年轻人,男的年轻雄壮,骑在较高的马上,气宇不凡。女的长得明眸皓齿,美艳照人,骑在浑身雪白的骏驴上,益显得风姿绝世,使得路上的行人,都惊赞地瞧着这对青年男女。

约摸走了十多里路,张明霞离开大道,穿林而人。傅伟不暇寻思,驱马跟随,穿出这片林子,只见一条小溪,流过一片草地,四下鸟鸣之声,不绝于耳。

她轻灵地飘下草地,在溪畔摘了一朵野花,插在鬓边,傅伟跳下马后,也依样葫芦地摘了一朵,但却没有插处,只好苦笑一下,扔在溪中,那朵小花在清澈的溪水中,载浮载沉地顺流而逝。

四下景物清幽恬静,似乎是另一个世界,张明霞缓缓走到他身边,偎在他胸前,轻轻道:“你在这里等候着,我要先走了。”

傅伟但觉她太狠心了,强振精神,平静地道:“很好,等你去远了,我再上路,也许我返回江陵。”

她幽幽叹息一声,把鬓上那朵小花摘下,插在他襟前,然后像普通那些荏弱的姑娘般,慢慢地走到白驴边。

傅伟站在那里,动也不动,鼻中发香渐淡,他的心也一直下沉,蹄声响处,他的心便深深埋葬在泥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