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妙目澄波(第9/10页)

陈子单仿佛吃惊,皱眉道:“你叫我怎么信你?”沈秀笑道:“这个消息不是白给,我卖你十万两银子。”陈子单望着他,独眼中冷光闪烁,良久方道:“我怎么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

沈秀笑道:“你不信也罢。”说着转身就走,陈子单叫道:“且慢!”沈秀止步道:“怎么?”陈子单沉吟道:“你知道胡宗宪的行军线路吗?”沈秀笑道:“我自然知道,但要我说,须得先见银子。”陈子单道:“你给我行军线路,我给你银子。只是十万两太多。”

“十万两也算多?”沈秀冷笑一声,“你得了这个消息,便可在行军路上设下伏兵,一举除掉胡宗宪。只要此人一死,放眼江南,谁还会是令主的对手?届时你们一气攻破几座大城,别说十万两银子,一百万两也轻易赚回去了!”

陈子单摇头道:“陈某不明白,你好端端的,为何要出卖胡宗宪?”沈秀笑道:“你还不知我这个人?若是银子足够,就是皇帝老子、亲生爹妈,我也照卖不误。”

陈子单狐疑不定,半晌道:“你为何抓我伤我?”沈秀笑道:“若不用这种苦肉计,怎么骗得了胡宗宪亲自出征?”陈子单似乎心乱如麻,沉思一下,咬牙道:“好,给我三个时辰筹措银两。三个时辰之后,仍在燕子矶相见。你拿行军图来,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沈秀拍手笑道:“子单兄爽快。”又道,“我得早早回去,牢里丢了囚犯,我若不在府中,家严必然疑到我身上。”说罢蒙了面,飞纵上房,踏瓦去了。

陈子单四面望望,忽地拔步就走。陆渐心道:“半夜三更,城门紧闭,他又上哪儿去取银子?莫非城中还有他的巢穴?”一念及此,纵身跟上,却见陈子单三步一回头,曲折走了一程,在一扇朱门前停下,他一轻一重,扣环十下,那朱门洞开,有人低声道:“陈先生么?”

陈子单一点头,闪身入内。陆渐抬头一看,朱门上一块漆银匾额,隐约写着“罗宅”二字。陆渐度那围墙高矮,展开跳麻之术,跃上门前石狮,再一纵,已至墙头。他沿着屋脊疾走,只见陈子单被一名仆人挑灯引路,急匆匆绕过影壁,来到一座大厅,厅上燃着火把,端然坐着三人。

陈子单一膝拜倒,沉声道:“拜见主公。”陆渐雷震一惊,定眼望去,厅中正面一人高鼻长脸,须发浓密,戴一顶飞鱼八宝攒珠冠,穿一身白缎纹龙绣金袍,五尺倭刀光华流转,横放膝上,闻言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咦,你的眼睛怎么了?”

陈子单恨声道:“被沈秀的小畜生坏了,还被他关在总督府里。”白袍人吃了一惊,挺刀怒道:“你被捉了?怎么逃出来的?”陈子单惨笑道:“沈秀那小畜生放出来的。”

白袍人脸色阴沉,徐徐道:“这就怪了,莫不是欲擒故纵?”陈子单道:“我已留了心,并无跟踪之人,本也不想面见主人,但军情紧急,不能不来。”

白袍人哦了一声,略略放心,说道:“什么军情?”陈子单道:“胡宗宪中计,决意明日凌晨,亲自提兵偷袭沈庄。”

白袍人目光闪动,咯咯笑道:“是么?那再好不过了。这消息你从何得来?”陈子单道:“那姓沈的小畜生贪得无厌,要与我做一笔交易,开价十万两银子,出卖胡宗宪的行军路线。哼,可他万没料到,主人就在南京城里。”

白袍人拍手大笑:“我让你去贡献诈降,就是要慢其心、骄其志,让胡宗宪以为我徐海只会固守山寨,坐以待毙,而后率军出城,去围那个沈庄乍浦。万不料老子早已潜入南京城内,只待兵马出动,城内空虚,咱们就四面纵火,血洗此城。届时就算胡宗宪不死,这失了南京的大罪,也足以让他丢了脑袋。”众倭寇闻言,均是狂笑。

徐海又转向一人:“霍老六,汪老在城外的人马埋伏好了吗?”霍老六道:“埋伏好了。”徐海道:“届时城中火起,你率人抢到三山门外,杀光守军,打开城门,将汪老的人马放入城来,里应外合,尽情烧杀。”霍老六面露狞笑,大声应命。陆渐听得心跳如雷:“好险,若非我无意知晓,岂不断送了这一城百姓?”

徐海又说:“子单,你本是我放出去的死间,原以为此去有死无生,不曾想你还能活着回来。可见上苍眷顾,不忍分离你我兄弟。”陈子单哭拜道:“主公对我恩重如山,属下唯有以死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