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引 第四章 真真假假(第6/12页)

这分宽宏的胸襟,使得管宁对自己方才的想法生出一些惭愧的感觉。

他便也坦率地说道:“多谢老兄。”将一切虚伪的客套与不必要的解释都免去了。

柴扉内的房屋自然是简陋的,但是简陋的房屋,常常也有着更多的洁净与清静。许久许久以前,一个充满智慧的哲人曾经说过:“有四个最坏的父亲,却生出四个最好的儿子,而另四个最好的母亲,却生出了四个最坏的女儿。”

这个哲人是个很会比喻的人,他这句话的含意,是说由简陋生出的洁净,由寂寞生出的理性,由折磨生出的经验,失败生出的成功,这是最坏的父亲与最好的儿子。

而由成功生出的骄傲,由经验生出的奸诈,由富贵生出的侈淫,由亲密生出的轻蔑,这却是最好的母亲与最坏的女儿了。

骤雨过后,大地是清新而潮湿的,在这间洁净的房间里,管宁换去了身上的湿衣,坐在房间木床的对面,望着昏迷在床上的白袍书生,不禁又为之呆呆地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老年的樵夫虽然久居山麓,对山间的毒虫蛇兽,都知之甚详,但是他却也无法看出这白袍书生受的是什么毒,何时受的毒来。

因之他也沉默地望着这发愕的少年,并没有说一句无用的话,哪知——柴扉外面,突然响起一个轻脆娇弱的声音,大声叫着说道:“这房子里有人吗?”

管宁心中一跳,因为这声音一入他之耳,他便知道说话的是谁了。

老年的樵夫目光一扫,缓缓说道:“有人,进来。”

语声未了,门外便已闪入一条翠绿色人影,娇躯一扭,秋波微转,突地扑哧一笑,伸出纤手指着管宁笑道:“你怎地在这里?”

管宁知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由门外娇唤着走进来的,正是自称为“神剑”,又自称为“娘娘”的少女。

因之他便头也不回,只是沉声说道:“怎地你也来了?”对于自己心念中时常怀念的人,人们有时却偏偏压抑自己的情感,这宁非是件极为奇怪的事?

只听这翠装少女竟又扑哧一笑,娇笑着说道:“你来得,难道我就来不得吗?”

目光一转,突地瞥见床上的白袍书生,惊唤出声:“怎地他也在这里?”

倏然掠了过去,喃喃自语:“他武功那么高,怎地也会受了伤?”

一阵淡淡的香气,混合在门外吹进来的风声,于是这阵清新而潮湿的微风中,也有了些淡淡的香气。

管宁微微偏了偏头,目光便接触到她那一身翠装衣裳中的婀娜躯体,她的衣裳也有些潮湿了,因之她那婀娜的曲线,便显得分外的触目。管宁不敢再望这触目的躯体,将目光收起,于是,他便看到她娇柔的粉脸,也看到了她面上这种惊异的表情。

那老年的樵夫缓缓站了起来,对于这三个奇怪的客人,他虽然难免好奇,却没有追根问底、探究人家秘密的兴趣。

因之,他缓缓走了出去,沉声说道:“你们在这里随便歇息歇息,我去为你们整治些吃的。”

翠装少女和管宁一齐回转头,一齐对他感激地微笑一下,等到他们的目光在转回中相遇的时候,他们面上的笑容却都随着对方的目光凝结住了,他们彼此相视着,就像是这一生之中,他从未见过她,她也从未见过他似的。

但是,这陌生的一瞥中,又似乎有些曾相识的感觉,因之他的目光便凝结在她目光中,她的目光中也凝结在他目光中,彼此都像是在寻找着这种感觉的由来,呀,你若想将这种目光用言语描述出来,那却该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呀。

终于,他的目光缓缓避开了,虽然她是个女子,应避开目光的该是她,但是她却仍然凝注着,直到他的目光移开,她的眼睑方自不安地眨动了一下,低声问道:“你的朋友是怎么受的伤?”

他缓缓摇了摇头,他之所以移开自己的目光,那是因他发觉自己的心情又起了一阵动荡,而他并不愿意让这分动荡在自己心里留下太多的痕迹,也为了这个缘故,他此刻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因为这分动荡直到此刻还没有平息。

这种矛盾而复杂的心情,是世间最最难以了解的情感,却也是世间最最容易了解的情感,她轻轻地皱了皱眉,接着道:“他的伤像是很重嘛。”

管宁垂下头,却说出话来,他先沉声说了句:“他中了毒!”

然后便又将这中毒的人如何突然晕倒的情形,非常缓慢地说了出来。

在他说话的时候,她一面留意倾听着,一面却俯身查看着这白袍书生的面容,他说完了话,她淡淡一笑,道:“他若是中了毒,那倒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