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往事如烟(第7/10页)

俞佩玉一个人行走在街道上,瞧着两旁门窗紧闭的店铺,瞧着店铺前随风摇荡的招牌,心里不觉也有些寒意,走了许久,突见前面树林中人影闪动,俞佩玉只道那些人便藏在林间,立刻大步赶了过去。

谁知这一片桑林中,石头上、树荫下,竟都密密地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不知有多少个,原来俞放鹤竟将这小镇上的居民,全都赶来这里了。

只见这些人一个个俱是满脸惊恐之色,这么多人坐在一起,竟连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就连还在怀抱中的婴儿,也都被大人用棉被紧紧包着,不让啼哭之声发出来,人人都似乎觉得将有大祸临头。

俞佩玉叹了一口气,暗道:“那姓俞的沽名钓誉,将这许多人全都赶来这里,自然说是因为怕伤及无辜,但这些安分良民,又几个曾遇见过这件事……”

树林里的人,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在瞧着他,目光中既是惊惧,又是厌恶,像是在对他说:“你们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要来打扰我们的安宁?”

俞佩玉却不敢瞧他们,垂首走了过去,突见两条劲装大汉,自当中蹿出,挡住了他的去路。

其中一人抱拳道:“朋友是哪里来的?来干什么?”

这两人方才并未到那李家渡去,是以也不认得俞佩玉,但俞佩玉瞧见他们身上的装束,已知道他们必是那“姓俞的”的直属部下,心里只觉怒气上冲,但此时此地,也只得勉强忍住,冷冷道:“在下是来送信的,烦两位带路如何?”

那人竟咧嘴一笑,道:“盟主早已知道有人会来送信了,是以才要我两人在这里等着,盟主的神机妙算,朋友你佩不佩服?”

俞佩玉道:“哼。”

那人瞪了他一眼,脸色也沉了下来,道:“你既是送信的,就跟我来吧,若非盟主早有吩咐……哼。”

俞佩玉见他如此模样,反而不生气了,暗道:“那姓俞的手下若尽是这种蠢才,那倒当真值得可喜可贺。”

转过这树林,前面有座道观,这李渡镇上,大多居民都姓李,这道观里供奉的太上老君也姓李,他们自命为老君后代,是以将这道观建筑得分外宏伟,规模竟比若干大城里的道观佛寺还要大得多。

此刻道观里也是静悄悄的,两扇黑漆大门,只开了一线,门前槐树参天,竟是多年的古树。

那两人到了门口,回头道:“你在这里等着,咱们进去为你通报,可不许随意走动,知道么?”

若是别人见到如此无礼的人,说不定早已给他们两个大耳光了,但俞佩玉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如此就多谢两位了。”

那两人又瞪了他一眼,才冷笑着走了进去。

只听门里隐约传出他们的语声,道:“盟主将对方说得那么厉害,但我瞧这送信的,简直像个唱花旦的,只可惜脸上多了条刀疤。”

俞佩玉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是愉快。

少年人血气方刚,心高志傲,最怕的就是受人冷淡,被人轻贱,俞佩玉本来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此刻他历经艰险,饱尝忧患,却生怕别人看重了他,别人愈是瞧他不起,觉得他没用,他心里反而愈是欢喜,只因他知道唯有这样的人,才不会遭人陷害,受人嫉视,他年纪虽然轻,学到的事已太多了。

过了半晌,只听门里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送信的在哪里?”

俞佩玉知道这正如台上名角唱的戏还未出场前,先报个讯,让台下观众留意,否则他明知送信的就在门外,还用得着问么?当下也整了整衣衫,道:“就在这里。”

这一问一答都是多此一举,当真妙不可言,但若缺少这么样一番做作,这场戏看来就好像不够隆重似的。

但问也问过了,答也答过了,门里面竟还是没有人走出来,俞佩玉等了半晌,纵然沉得住气,也忍不住道:“送信的就在这里……送信的就在这里。”

他将这句话又说了两遍,声音一次比一次说得响亮,但门里仍是静悄悄的,全无回应。

俞佩玉又等了半晌,忽然笑道:“阁下明知有人送信而来,为何置之不理?难道阁下不愿意接这封信么?在下实在猜不透阁下是何用意。”

门里自然还是没有人声。

俞佩玉缓缓接道:“但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送信而来,好歹也得要将信送到的……”

嘴里说着话,人已径自推门而入。

院子里浓荫满地,亦是悄无人迹,就连方才将俞佩玉带来的两条大汉,此刻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俞佩玉目不斜视,穿过院子,走上大殿。

大殿里香烟缭绕,神龛里太上老君垂眉剑目,宝相庄严,但大殿中央的一只青铜香炉,却已被人移到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