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伴伴 第三章 风铃的声音(第7/8页)

“可以。”

“你当然知道丁宁和姜断弦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胜三说,“他们都是名动天下的高手,可是现在在我眼中,他们只不过是两块死肉。”

他的声音里并没有一点威胁或者是夸耀的意思,他只是很平静地在叙说一件事实。

“在我的兄弟们手下,不管什么人都很快就会变成一块死肉的。”胜三说,“可是他们一向都不急。”

“不急?”伴伴忍不住问,“不急是什么意思?”

“不急的意思,就是他们并不急着要把一个人变成一块死肉。”

“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伴伴说。

胜三笑了笑:“那么我问你,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位名伶急着要把他们的一出名剧演完的?”

“我没有。”

“我的兄弟也一样。”胜三说,“他们处理这一类的事,就好像一位名伶在演出他的名剧一样,通常都喜欢用一种比较缓慢而优雅的方法,因为对他们说来,这种事并不是一种急着要交差的事,而是一种艺术,一种享受。”

他带着微笑对伴伴说:“如果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只要看看他们的演出就会明白了。”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选了一张最舒服的椅子坐下来,带着一种非常赞赏的态度,开始欣赏他兄弟们的表演,真的就好像一个非常“懂戏”的人在看戏一样。

第一拳击出后,他们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异常缓慢而优美。

他们先打丁宁和姜断弦身上最软弱的部位,然后再开始打他们的肩、股、臂和腿,使他们的痛苦越来越深,却不会让他们太快昏倒。

——昏过去之后,就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了。

昏厥本来就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本能之一。

一个喝醉酒的人如果吐了,就会变得清醒一点。

他们当然不希望丁宁和姜断弦清醒。

对这些兄弟的杰出表现,胜三很明显地表现出他的赞赏和满意。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胜三问伴伴。

“我只能用两个字形容他们。”伴伴叹息着说,“我觉得他们真精彩。”

她说的不是实话。

她只觉得要吐。

她宁可他们用一种更残酷、更暴烈的方法去对付丁宁和姜断弦,她宁可他们用市井匹夫流氓打手们用的那种方法去毒打他们,打得他们头破血流,骨折肉裂,她反而觉得好受一点。这种打法,她实在受不了。

可是她再三告诉自己,绝不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

她受到的折磨和苦难已经够多了,何况她的苦难并不能使丁宁和姜断弦的痛苦减少。

——这个女孩是不是已经变得比较聪明了一点?

——女人对这一类的事是不是总是学习得比较快?

胜三忽然转过身,面对着伴伴,用一种非常温和友善的声音问她:“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好吃的人在慢慢地享受一种非常丰富的晚餐?”

“我看过。”

“你看我的兄弟们现在的表情,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样?”

“好像有一点。”

胜三微笑:“我的兄弟们当然也是跟我一样的人。”他又问伴伴,“我既然也跟他们一样,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享受这种晚餐?”

“因为你有你自己为自己留下的晚餐。”伴伴说,“一个做老大的人,就算自己不留,他的兄弟们也会替他留下来的。”

“有理。”

“一个做老大的人,他自己的晚餐通常都会比他的兄弟好一点。”

“通常都是这样子的,”胜三说,“只不过这一次有一点不同。”

“哪一点?”

“这一次不但比以前的都要好一点,而且我还可以保证,你绝对想不到我今天的晚餐是什么。”

伴伴的脸色忽然变了,心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恐惧。

刚才他们出手对付丁宁和姜断弦,她还能控制自己,因为直到现在她才真正发觉这种恐惧,因为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胜三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是一匹狼和一条毒蛇的混合,不但冷酷残暴,而且贪婪邪恶。

可是她一定要把这种恐惧尽量隐藏起来,所以她还是问胜三:“今天你的晚餐是什么?”

“是你,”胜三说,“今天我特别为自己留下的晚餐就是你。”

伴伴闭上眼睛,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她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总是活在噩梦里,虽有间断,却无休止。

她活着,好像只因为等待那一个接一个的噩梦间的片刻间隙。

——这一场噩梦什么时候会醒呢?

她不知道。

这时候她已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一个拳头沉重而缓慢地打在她乳房上的声音。

然后,她才觉得有一种奇异而熟悉的感觉,像浪潮涌上沙滩般遍布她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