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乾坤一掷(第8/15页)

章逸道:“不错,她那酒店就叫‘郑家好酒’,在秦淮河一带已经小有名气。这郑芫年纪小胆子却大,有一回秦淮河的大地痞仗着一身功夫,欺凌夫子庙的几家老店,硬要加倍收取保护费,有一家绸缎庄的老板气愤不过出面理论,被那大地痞带领手下捣坏了店面,郑芫忽然冒出来,把那地痞的狐群狗党打得跪地求饶。大地痞脸上挂不住,便拔出大刀要郑芫的命,岂料小郑芫武功好得出奇,不过五招就把大刀抢到手中,一腿将地痞扫倒在地,喝声:‘还你!’伸手将大刀掷出,落在那地痞脑袋旁不到三寸之远,刀刃砍入地面一尺之深,吓得那地痞前后裤裆都湿了……”

方冀哈哈笑道:“章逸,是你亲眼看见?”章逸道:“倒是没有亲见,但这情节都已入了夫子庙一带说书的段子。”方冀道:“我正奇怪,怎么你忽然变得油嘴滑舌,原来是学那说书的。”章逸道:“从那回以后,京城人便把郑芫那小姑娘唤作‘锺灵女侠’,名气大大超过灵谷寺的和尚。”

方冀闻言更是开怀大笑:“哈哈,几年不见,芫儿倒成了‘锺灵女侠’,有趣啊有趣!章逸你有所不知,那被捣毁门面的绸缎庄,多半是芫儿舅爷开的。”他心中在想:“洁庵住持泉州开元寺,想必与天慈禅师有关,芫儿是否跟去泉州,要到那‘郑家好酒’去打听。现下无暇顾及这个,且先问正事……”

他正色问章逸:“锦衣卫目前情形如何?”

章逸道:“自洪武二十六、二十七年凉国公蓝玉、颖国公傅友德相继遭诛杀逼死,皇帝残害功臣、狠毒寡恩之名传遍天下,朱元璋为息天下悠悠之口,便拿锦衣卫来当代罪羊,先杀了头儿都指挥使蒋瓛,后来又不设继任都指挥使,悬位至今。锦衣卫荼毒忠良的恶行,这几年颇见收歛了一些。”

方冀点了点头。章逸继续道:“但因为都指挥使悬位,副都指挥使就暗中拚命发展自己的势力。”方冀问道:“副都指挥使?”章逸道:“不错,有两位副都指挥使,爱管事的是锦衣卫的二号人物──鲁烈。”

方冀道:“使一手全真剑法的鲁烈?”章逸道:“正是,军师会过他?”方冀道:“四年前和他有一面之缘。”

章逸显得惊讶,但方冀没有讲下去,他也不再问,便接着说:“这鲁烈是个蒙古人,不但武功高,而且处处看着神秘,他私下结交了许多武林人,中土的、蒙古的、西域的都有。”方冀呵了一声,道:“除了西域的马札,还有些什么人?”

章逸对这位军师居然识得鲁烈、马札,觉得十分意外,殊不知这两人都曾在卢村和方冀交手过。他答道:“马札和鲁烈都是正式的锦衣卫,而鲁烈结交的许多武林高手并不加入,他们似乎没有组织,但背后显然有人指挥。我留意打探一段时间了,仍无头绪,只知鲁烈对那幕后的指挥者十分恭敬,言必自称晚辈。”

方冀问道:“你见过吗?”章逸道:“只去年有一次,在皇城外花园中看到鲁烈对一个老者毕恭毕敬,我正要上前相见,那老人忽然一闪便不见踪影,真如鬼魅一般,我连背影都没看清楚。那鲁烈只淡淡看了我一眼,就像没事发生般转身去了。一年多来,我每每回想那鬼魅般的身形,比我能想像的任何轻功都要快得多,令人思之寒心。”

方冀低头沉思。过了一阵,章逸忍耐不住了,终于压低声音,问出了关键问题:“军师,你要刺杀皇帝?”

方冀抬眼注视章逸,缓缓地道:“依你看,该怎么办?”他不答是不是,却反问如何办,那么他心中所思已经不言而喻。

章逸道:“那年神农架顶出事后,我从当时的锦衣卫头儿毛骧那里,得知军师得以幸免,便在绝望之中出现一丝希望,只盼望军师能保住我明教一线生机,又希望军师能为教主他们复仇雪恨,这一等就等了十五年。这十五年来,我每天都在想:等到军师真的来了,咱们如何行动?慢慢地观察,慢慢地琢磨,也就想出了一个计画。”

方冀听得又是高兴又是感动,他一把拉住章逸,道:“当年我何尝不想要尽快和你联络,但我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冒失行动,你的身分一曝露,不但必死无疑,咱们这一招暗着就白搞了,是以强自忍住,以待时机成熟。如今时机已到,你又肯用心策划,快快把计画拿出来,咱们一起合计合计……”

章逸见方冀心急,便道:“军师,恕我此刻尚不能明言,这计画如要成功,须得两件事先要周全。”方冀道:“那两件事?”章逸道:“第一,军师须把这南京城,尤其皇城附近的地形摸清楚,好比街巷、桥梁、衙门、大宅子、大林子……闭着眼也能进退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