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死生何足论(第3/9页)

众人被方腊反客为主,突施奇袭,一时大乱。但人人都是大风大浪中过来的老江湖了,顷刻之间,便已定下神来。董玄容双掌连劈,势如斧斤,明知掌力不敌,却是定要迫得方腊与他对掌。方腊身形飘忽,避开两掌,却也激动怒气,眼见董玄容第三掌劈来,左足虚踏一步,也是一掌拍出,迎向董玄容掌力。两股掌力相交,发出轻微“必必剥剥”之声,董玄容已然向后踉踉跄跄退了数步,一交坐倒,吐出一口淤血来。方腊却也身子微晃,身形为之一顿。董玄容不惜身受重伤,争的就是他这片刻停顿,方腊才要再度展开身法游斗,众人拳掌兵刃已从四面八方攻到,将他身畔数尺封得泼水不进。方腊才叫得一声苦,章士衡的长剑已攻到他咽喉前尺许之地,只得挥袖拂开,反手又与另一人对了一掌。

此时合围之势既成,战局登时大不相同。方腊在众人间不逾尺的掌风剑气中奋力趋避,往往十余招中才抽空还得一招。总算方腊威名太甚,兼之一上来先声夺人,众人对他心存忌殚,都留了两三分力自保,方腊这才得保一时无恙。秦渐辛凝神辨认众人家数,只见一人拳法凌厉诡异,似是崆峒派理路,另一人刀法刚猛无俦,显是出自南少林,其余尚识得有华山、青城、武夷等诸派路数,却尚有两人的武学家数在石洞秘本包罗之外。又见那云鹄道人已抢到断剑在手,剑法精微奇诡,虽是一柄断剑,却是威力无穷。原来此人的武功,竟是众人中数一数二的。

再斗片刻,董玄容已调匀内息,与淳于华二人双双加入战团。如此一来,方腊更见紧迫。对方却尚有一人站在丈许开外掠阵,似是防方腊遁逃。秦渐辛暗暗焦急,脑中片刻间已想到十余种助方腊脱身的法子,但细细想来,却觉没有一种派得上用场。忽然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许多人怎会突然一起找上了方教主?”

眼见这十余人分属不同门派,以董玄容、章士衡推而论之,不是掌门,便是派中好手。其门派所在更是天南地北,忽然于一日之中聚于这小小的高阜县,实是蹊跷之极。董玄容一口咬定方腊戕害张天师,秦渐辛却曾亲眼见到张天师遗骸,不但显然并非为人所害,且逝世已然多年。秦渐辛虽对武林中事所知有限,却也心知各门各派尽遣本派精英,决计不会当真是为了替张天师复仇。

他一时尚未想通,但鬼使神差,忽地朗声说道:“方教主,那本书我已藏好了。你脱身了再找我要罢。”话音刚落,连董玄容在内,众人不约而同的一起撇下方腊,转身向秦渐辛扑来,将他围在垓心,但各人互相忌殚,谁也不敢抢先向秦渐辛出手。秦渐辛冷笑一声,心中登时雪亮,心道:“果然还是为了那本《河洛天书》,我早该想到了。”一瞥之下,忽见掠阵那人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似没有听见一般。

先前众人心思全在方腊身上,虽然都听见秦渐辛脚步声,却是谁也没有余裕向他看一眼。这时众人将他围住,董玄容登时认出,怒道:“秦渐辛,原来你果然是魔教的奸细。”那边方腊忽见众人一起退开,倒吃了一惊。待得董玄容叫出秦渐辛名字,一怔之下,登时想起,当下淡淡的道:“董玄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董玄容一怔,这才想起适才听到《河洛天书》消息,一时兴奋,忘了方腊便在身边,竟脱口说出“魔教”二字。这两个字乃是明教中人大忌,方腊身为明教教主,决计不能与自己干休。他在十几年前,相助朝廷进剿明教总坛帮源洞,便和方腊结下不解之怨。其后闻说方腊竟尔未死,早已胆战心惊。这次人多势众,原不须惧怕方腊算旧账。但眼下人人都是目不稍瞬的盯着秦渐辛,方腊若是籍着“魔教”两个字来寻自己的晦气,只怕谁都不会出手相助自己。心中越想越怕,虽是放不下《河洛天书》之事,但到底是自己的性命更加要紧些。眼见方腊向自己方向缓缓迈了一步,登时吓得心胆俱裂,大叫一声,转身便逃,虽在重伤之下,轻功倒似比平时犹强了几分。

秦渐辛向方腊瞧了一眼,眼睛忽而眨了两下。两人都是聪明绝顶之人,当此之际,眼光一对,便即有了默契。秦渐辛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食中两指,按在胸口,拇指微翘,挑向北方。这个手势他纯是胡乱比划,连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众人看在眼里,登时起了疑心,淳于华年纪最轻,第一个沉不住气,大声道:“这是什么意思?”秦渐辛白了他一眼,哪里肯睬他,眼光却向方腊转去。方腊向他一笑,忽而向北疾驰,片刻间便即消失不见。秦渐辛心中暗笑,却佯作如释重负之状,长长吁了一口气。众人一呆之下,云鹄道人脑子最快,跟着展开轻功,向北追去。众人立时会意:“这小子刚才的手势,定是在告诉方腊那《河洛天书》的所在。”人人心意相同,一起向北疾追,片刻之间,连那掠阵之人都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