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的阴霾 The Shadow over Innsmouth(第13/32页)

买完酒之后,我拖着步子走过佩因街,绕过吉尔曼旅馆,再次回到了中心广场上。就在这时,我终于无比幸运地看到了扎多克·艾伦,他依旧高大瘦削,衣衫不整地待在那里。于是我马上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向他那边扬了扬手里的酒瓶子,让他注意到我,随后我便拐进韦特街,向着我能想到的最偏僻的角落走去,我用余光看到他慢悠悠地跟在我身后,充满了对酒的渴望。

我照着杂货店里的年轻人给我准备好的地图继续往南走,目的地就是我之前曾到过的,如今早已完全废弃的海滨区。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只能看到站在远处防波堤上的渔夫们,只要再往前走几个街区,他们就完全看不到我了。到时候我随便在废弃的码头上找个地方坐下,就能放心地跟老扎多克聊天了。快走到中心大街之前,我听见老扎多克在身后喘着粗气小声地叫我:“嘿,先生!”我便放慢脚步等他赶上来,同时又摇晃了几下酒瓶子引诱他。

走到沃特街的时候,我试图向他打听一些事情来探探他的口风,却发现这个老头儿的嘴巴闭得比我想的要紧得多。我们南面是大片的荒芜之地,遍布着残垣断壁和东倒西歪的废墟。就在这些摇摇欲坠的砖墙之间,面向大海的地方,我找到了一处野草丛生的缺口,水边石堆上有一层苔藓,勉强可以坐下,北边还有一座废弃的仓库,外人看不到这边,正是可以坐下来悄悄地进行秘密谈话的好地方。于是我带着老扎多克穿过废墟,随意坐在了在长满苔藓的石头上。周围死寂又荒凉,氛围阴森可怕,鱼腥味浓烈扑鼻,令人作呕,但我决心排除周围的一切干扰专心跟他谈话。

如果我乘坐八点发车的大巴去阿卡姆,从现在开始还可以跟他聊四个小时,于是我一边给这个老酒鬼多灌一些酒,一边开始吃自己的廉价午餐。我谨慎地给他倒酒,一边期待能借着酒精的作用从他嘴里多套出些胡言乱语,一边又不希望他醉得不省人事。大约喝了一小时,老扎多克那咬紧的牙关终于开始松动了,但令我失望的是,他说的尽是些不相关的话题,完全不提及任何与印斯茅斯镇有关的事,更别提那被邪云遮蔽的印斯茅斯历史了。他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新闻,摆出一副对新闻报道颇为熟知的模样,站在哲学的高度,用一种土气的、说教式的语气来分析那些新闻。

眼看着两个小时过去了,一夸脱的威士忌就快要见底儿了,我还是没能从老扎多克口中得到足够多的信息。于是我琢磨着要不要先把他留在这里,只身一人再去买一点酒回来跟他继续聊。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情况出现了转机,老头喘着粗气,突然转移了之前那些散漫的话题。我赶紧把身子倾向他,警觉地倾听他说的每一个字。此刻我背对着弥漫着鱼腥味的大海,而他则面对着那里,不知是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让他之前游离的眼神紧紧盯住了远处那座低矮的魔鬼礁。那处耸立于水面上的暗礁此刻被阳光照射着,看上去有些迷人。可是这样一幅景象似乎并没有让他感到愉悦,因为他开始小声地嘟哝着各种诅咒的话,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他自己听得到。同时,他的眼睛还是一直狡猾地斜睨着那片暗礁。随后他突然弯下腰,一把抓住了我的外套领子,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了一些我绝不会听错的话: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个地方开始的,那里被诅咒了,一切邪恶都汇集在那里,深水从那里涌出。地狱之门——深埋在一个触不可及的海底。老船长奥贝德犯下大错,从南太平洋上的小岛找到了一些对他有用的东西。

“那时候,所有人的日子都过得很不好。生意不景气,磨坊里也没有客人光顾,即便是新磨坊也是如此。1812年战争期间,我们镇上所有的好人都被一艘海盗船上的海盗给杀光了,不过那些人也有可能在‘伊利兹号’和‘游侠雪号’双桅横帆船上,然后随着船一并失踪了,而这两艘船都是吉尔曼家的。奥贝德·马什家还有三艘船—‘哥伦比亚号’双桅帆船,‘海蒂号’双桅横帆船,以及‘苏门答腊女王号’三桅帆船。他是唯一一个还继续做东印度和太平洋贸易的人,不过在1828年的时候,埃斯德拉斯·马丁的‘马来之傲号’三桅船也出过海。

“没有比奥贝德船长更坏的家伙了,那个撒但的老走狗!呸,呸!我还能记得他说过,在很遥远的地方,说那些顺从地接受苦难的基督徒都是蠢货。说他们应该像印度人一样,去拜一些更好的神,神会回报人们的献祭,会给信徒带来鱼群,会真正回应人们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