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苏厄德医生的日记(续)(第3/6页)
我毫无睡意,但是我一定要努力入睡。必须睡上几个小时,因为范海辛会在中午的时候来叫我。他坚持要我跟他进行另外一次探险。
九月二十七日
直到两点的时候,我们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在中午举行的葬礼已经都结束了,最后的哀悼者也慢慢地远去了,我们躲在一丛树木之后,看到教堂司事将大门锁了起来。我们知道直到清晨以前我们都会是安全的,但是教授告诉我,我们至多只能再待一个小时。我又感觉到事物的那种可怖的真实感,置身其中,任何的想象力都无法起作用。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们正在进行的这种充满亵渎的工作会招来怎样的危险。除此之外,我感觉所有这些是那么毫无用处。打开一个铅制的棺材,只是为了证实一个星期前去世的女人是否真的死了,这是多么可耻的行为,而现在虽然我们亲眼见到过棺材是空的,却又要再次打开坟墓,这是多么愚蠢啊。我耸了耸肩,但是却保持沉默,因为即使有人抗议,范海辛也会按自己的方式行动。他拿出钥匙,打开墓门,再次谦恭地示意我走到前面。这个地方并不像昨晚那样恐怖,但是当阳光渗透进来的时候,那种景象却有种无法说出的邪恶感。范海辛走到露西的棺材前,我跟在他的身后。他弯下身,再次打开铅制棺材,随后一种震惊和沮丧的感觉击中了我。
露西躺在那里,就像我们在葬礼的前一晚所见到的那样。如果是可能的,她似乎比以前更加美丽和光彩照人,我甚至不能相信她已经死了。唇色鲜红,并没有比以前的颜色深,两颊上也有亮丽的红晕。
“这是一种魔术吗?”我问他道。
“你现在相信了吗?”教授问道,他边说边将手抬起,而使我感到颤栗的是,他将露西的双唇拨开,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
“看,”他继续道,“它们甚至比以前还要锋利。用这个和这个,”他指着一颗犬齿以及下面相对应的一颗,“小孩子都可以被吃掉。你现在相信了吗,我的朋友约翰?”再一次,好争辩的反抗性格又在我心里起作用了。我不能完全接受他所提出的这样一种假设,所以在感到羞愧的时候仍然想要争辩,我说:
“她可能是昨天晚上被人放到这里的。”
“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是谁呢?”
“我不知道,反正是某个人。”
“但是她已经死了一个星期了。大多数死了一个星期的人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对此我没有办法回答,只能以沉默代替。范海辛似乎并没注意到我的沉默,至少,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懊恼或胜利的神情。他专注地看着那个已死的女人的脸,翻开眼睑,观察着眼睛,再一次拨开嘴唇,检查她的牙齿。然后他转向我,对我说:
“这里有一件事是与所有记录不同的:这是一种与普通人不同的双重生命。她在处于睡眠状态、梦游的时候被吸血鬼咬了——哦,约翰,你并不知道,但是你稍后就会知道全部情况——吸血鬼能在催眠的过程中到来,吸入更多的鲜血。在被催眠的状态中她死了,在被催眠的过程中她又变得永生不死。因此,她与其他人不同。通常当不死之人在家里睡觉的时候,”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指出对于一个吸血鬼来说,什么是“家”,“他们的脸能够显示出他们究竟是什么实体,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当她不再永生不死的时候,她就回复到和普通的死人一样的状况。这其中没有任何的诽谤,看,但是我必须在她沉睡的时候杀死她。”这使我的血液立刻凝固了,而且我也突然意识到我正在逐渐接受范海辛的理论;但是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杀死她这个想法是多么恐怖啊!他抬起头看我,很明显他看见了我脸上的变化,因为他几乎是欢快地说:
“啊,你现在相信了?”
我回答道:“不要逼我太凶了,我很愿意接受你的想法,可你怎样完成这种血腥的工作呢?”
“我要把她的头砍下来,用大蒜封住她的嘴,我会把一根树枝刺进她的身体。”我一想到如此损坏一个我曾经深爱的女人的身体,就不由地浑身颤栗。但是这种感情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烈。实际上,我只是在刚开始看见这个物体并对它产生厌恶——范海辛叫它“不死之人”——的时候感到了颤栗。爱是否可能完全主观或完全客观呢?
我一直等待着范海辛开始工作,但是他却站在那里,好像陷入沉思之中。不久,他突然合上了袋子,说道:
“我一直在考虑并已经决定了怎样做是最好的。如果我只是根据自己的偏好,那么我会立刻动手,而到此时已经完成工作了。但是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这些事情因为我们的一无所知可能会难上千万倍。这是显而易见的。虽然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她还没有苏醒。现在立刻行动将会永远解除这个危险。但是之后我们就需要面对阿瑟,我们该怎样告诉他这件事?如果你,曾经见过露西喉咙上的伤口,也见过医院中那个孩子喉咙上相类似的伤口;如果你,曾经在昨天晚上见过棺材是空的,而如今却又躺着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在去世后一个星期竟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脸部变得更加红润、更加美丽——如果你这些都知道,而且也知道昨晚将孩子带到墓地的那个白影,甚至你亲眼见到都不相信,那么我能期望什么都不知道的阿瑟相信吗?当露西生命垂危的时候,我曾经阻止阿瑟去给他最后一吻,那时他已经怀疑我了。我知道他已经原谅了我,但是如果我在阴差阳错之间阻止了他向露西说再见,他可能又阴差阳错地认为这个女人是被活埋的,而更加错上加错的是,似乎是我们杀了她。之后,他就会反驳我们,认为是我们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杀害了她,所以他会更加痛苦。然而他永远不能确定,这是最糟糕的。他有时候会认为他所深爱的露西是被活埋的,而露西可能遭受许多痛苦的念头更会使他噩梦缠身;而他可能又会觉得我们是正确的,他挚爱的实际上是一个不死之人。不!我曾经告诉过他,自从那时起我就学会了很多。现在,自从我了解了这些都是事实之后,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苦尽甘来。对于他这个可怜人来说,上帝可能会有一个小时不眷顾他,之后一切就会好转起来,他就会恢复平静。我已经决定了。我们走吧。你今天晚上就返回你的精神病院,看看是否一切顺利。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在这个墓地中度过今晚。你在明晚十点的时候到伯克利旅馆来找我。我也会派人找阿瑟过来,还有那个志愿献出鲜血的善良的年轻美国人。之后我们就各有分工。我最远只可以和你们一起去皮卡迪利大街吃晚饭,因为我必须在日落之前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