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冬日告别夜(第7/8页)

突然间,兽魔人一阵痉挛,不再动了。兰德已经满身瘀青和擦伤,沉重的怪物躯体压在他身上,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片刻之间,兰德只能惊愕地躺在地上。但他很快就恢复理智,从兽魔人身下爬了出来。父亲的剑穿透了兽魔人的身体,直立在它背后。兰德这才确信自己毕竟是做到了。污血沾染在剑刃和兰德的手掌上,将他衬衫胸前的部分也浸成了黑色。兰德感到自己的胃在抽搐。他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压抑住恶心的感觉。他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恐惧,从未这样剧烈地颤抖,也从未因能够活下来而感到如此庆幸。

狼头兽魔人说过,它们会回来,而且还有一名魔达奥——隐妖。在故事里,隐妖都有二十尺高,双眼会喷出火焰,骑着暗影,就像骑马一样。隐妖一侧身就会消失,能够穿过任何墙壁。他必须尽快拿到需要的东西,尽快离开。

兰德又费力地翻过兽魔人的尸体,想拔出父亲的剑。看到兽魔人的一双眼睛仍然大睁着,他差点转头就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确信这个兽魔人的确是死了。

兰德在一块烂布上擦了擦双手(这块烂布在今天早晨还是谭姆的一件衬衫),随后才从兽魔人的尸体上抽出那把剑。擦净剑刃后,他不情愿地将那块布放在地上。没有时间整理房间了。这个念头让他笑了起来,但他不得不立刻咬紧牙齿,以免它们打颤。他完全不知道在这件事过后该怎样清理这幢房子,才让它能够重新成为他和父亲的居所。那可怕的臭气也许已经渗进房屋的木材里。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没有时间清理,也许也不会有时间做任何事了。

兰德想不清楚自己到底要拿些什么,但谭姆在等他,兽魔人随时会回来。他匆忙搜集了一些他能想到的物品。楼上卧室中的毯子,能够给父亲当绷带的干净布外衣,他们的斗篷,放牧时用的水囊,和一件干净衬衫。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能换上这件衬衫,但他希望一有机会就可以换去身上这件沾满血污的衣物。盛柳树皮的小袋和其他药品都被扔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被蹂躏得仿佛是一堆烂泥,让兰德无从分辨。

火炉旁仍然有一桶谭姆打进来的水,而且奇迹般地没有洒,也没有被污染。兰德用那只桶里的水装满了水囊,又匆匆洗了一下手。最后他迅速地环顾一下房间,确认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忘记了。他在废物堆中找到了自己的长弓,但弓背在最粗的地方被撅断了。他打了个哆嗦,长弓从他的手中落到地上。找到的这些东西应该已经够用了——兰德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一切堆到了门外。

离开房子之前,兰德又在地板上找出了一盏破掉的油灯。幸好里面还有油。他用蜡烛将灯点燃,关闭了灯罩上的百叶窗——部分原因是防止风把灯吹灭,但更重要的还是为避免暴露行踪。就这样,他一手提灯、一手握剑地跑出了房子。他不确定自己能在畜栏里找到什么。羊圈中的情况让他不敢有太多奢望。但他需要贝拉和大车将父亲送到伊蒙村,他必须抱着希望。

畜栏的大门敞开着,一扇门板挂在铰链上,在风中来回摇晃。乍看上去,畜栏里面的情形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的视线落在空旷的厩里,厩门的门板都被扯掉了,贝拉和奶牛都不见了踪影。兰德急忙跑到畜栏里面,大车侧翻在那里,半数轮辐都折断了,一根车辕只剩下一尺长,断掉的车辕掉在一旁。

兰德心中充满了绝望。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体力将父亲背到伊蒙村,而且父亲也未必能经受这样的颠簸,或许这会比高烧更致命。但这是惟一的机会了。他在这里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当兰德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辆破损的大车,他忽然笑了。

他将油灯和剑放在覆盖着干草的地板上,双手抓住大车,将它重新翻正过来。大车重重地落在地上,又有几根轮辐折断了。他将肩头顶在大车下面,把车前端扛起来,让大车剩下的一根完整的车辕斜立着,然后抓起剑,向这根粗硬的梣木车辕用力砍下去。让他惊喜的是,车辕很快就被劈开了,就算是一把好斧子也未必能砍得这么快。

车辕断落时,兰德惊讶地看着这把剑的剑刃。劈砍这么硬的老木头,即使是最锋利的斧子也难免会受损,但这把剑仍然寒光闪闪。兰德用拇指轻触一下剑刃,急忙将被割破的拇指塞进口中吮吸。这把剑像剃刀一样锋利。

但兰德没有时间惊讶了。他吹熄了油灯(现在如果不小心让畜栏着火就太糟了),他扛起地上的两根断车辕,向自己堆放在屋外的那些物品跑去。

这样奔跑让兰德感到很吃力。车辕加上那些毯子之类的东西并不算重,但想要掌握平衡却非常难。当他在犁松的田地中奋力前行的时候,车辕却总是左右摆动,仿佛在努力地挣脱他的手臂。进入林地之后,这种情形更加严重了。树根和树枝不停地绊他、扯他,甚至要把他撞倒在地。兰德可以将它们清理到一旁,但这样会在他身后留下清晰的痕迹,他要让这种痕迹尽可能不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