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鬼狼驿(第14/24页)

“此间的气候果然恶劣,这袍子贴身穿过带上点热气,被雪风一刮就成了这样。”鱼姬叹了口气。

龙涯摇摇头,将那袍子扔在一边,顺手将被褥一揭,忽然奇道:“怪哉,那袍子不过隔着中衣穿过,就冻成那般。这被窝被人睡过,按理也会有湿热之气,这等寒气侵蚀,为何没有结冰?”

鱼姬会意一笑:“看来这位卓大人根本就没有进这个被窝,一直窝在床边烤火。”

龙涯笑道:“这等天寒地冻,哪有舍了高床软枕不睡,反而脱了袍子守着火盆熬更守夜的道理,这里的景象就这一点极不合理。如果不是姓卓的一直没上床歇息,半夜自己偷偷溜了出去,就是这屋里的一切都是有人故意做出来的假象,只是真是有人布下此局,窗户破损之时这么大的动静,自是将这楼里所有人惊将起来,萧肃和耶律不鲁两人都从各自房里出来,岂有不会撞见之理?”

“就算他自己偷偷遛了出去,也不可能光着脚,只着内衣就出门吧,外面天寒地冻,不用一盏茶时间就可冻他个半死。”鱼姬沉吟道:“假如有什么法子可以让窗子不用动手也可以自己碎掉,我倒比较相信后面这个假设。”

龙涯微微颔首:“看来鱼姬姑娘是确实不信那怪力乱神之事了。”

“不是不信,而是真是什么鬼狼的话,之前可以连续捕杀十余个伙夫,对付先前这楼里的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方才我们和后院的侍卫一起上来的时候,说不得这楼里早没活人了。”鱼姬语气甚是笃定。

“而今只发现这个疑点,看来还得去问问那几个关键人物才成。”龙涯言道,顿了顿有颇有些迟疑:“鱼姬姑娘,你信不信世上有人会自残一臂,毁坏容颜来编故事唬人的?”

鱼姬转眼看看龙涯:“你是说老曾?”

龙涯微微皱眉:“不过这也太过匪夷所思。古有壮士断臂一说,却是为保存性命不得已而为之,为了唬人而自残身体到这个地步,除非是不觉疼痛的疯子。我看老曾心眼活络,既贪财又苟且,市侩得再正常不过。”

鱼姬叹了口气:“这事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这楼里也都看过了,外面天色也亮了,咱们还是回去再从长计议。我总觉得这事还只是一个开始。”两人心事重重,并肩离了阁楼,人去楼空,阁楼里灯火已烬,在黎明的曙光中显得有些阴森。

对后院的辽人而言,昨晚的事所产生直接结果就是防守措施更为严谨,之前的三班轮换直接重编成两拨,各三十余人,当值的固然是兢兢业业,就连不当值的也神情紧张,刀不离身。而以往都不露面的萧夫人和茗香也和众人一道,苦苦等待那长达半月的暴风雪过去,也好早日逃离这等不祥的是非之地。驿站中人也相应的多加提防,小厮们也是同出同入,从不放单,老曾更是弄来不少香烛纸钱在饭堂的佛像前焚烧祷告,诚惶诚恐的请求神灵庇佑。

自萧肃等人搬离阁楼以来,也都不再如之前一般来前院饮食,一日三餐均由驿站中人送至后院,人人自危,也无什么心思打理菜色,饮食上比之先前两天自是简朴不少,不外乎是些馒头烧鸡之类,酒也没人再有心情喝,都是胡乱果腹。唯有御寒的火盆木炭比先前供应得更足,只因守夜的人颇多,院里回廊上纵有瓦遮头,但外间风雪漫卷,少了火盆自是不成。

龙涯鱼姬冷眼旁观,注意得最多的还是那老曾,虽说那一系列思虑无根无据,但疑心一生便挥之不去。老曾的行为越符合常理,似乎也就越叫人起疑。

虽说人们警觉性很高,但第二天夜里,还是出了事情!

三更天时候,侍卫们依例换班,不想后院守在上阁楼的长石阶旁的回廊里的六名侍卫不见了踪影,只见遍地血痕,兵器盔甲扔了一地!

第三天,又失踪了六个。

就这样,四天、五天、六天……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辽人包括耶律不鲁、萧肃夫妇在内,只剩下三十人,萧肃常年带兵,见过不少阵仗,损兵折将也只是寻常事,但无论如何惨烈的杀戮都不如这一回来的凶险,凶手是一头传说中怪物,来无影去无踪,杀戮之后只剩遍地血腥,无声无息,就连尸首也不知去向,这般诡异之事,难免心中惶然,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己方的人也越来越少,而身边还有个病弱娇妻牵挂,渐渐的也心浮气躁起来。

一干侍卫多是少见市面的少年,面对这样诡异恐怖的事物不免惶惶不可终日,一到入夜便人人自危,不知那无妄之灾会落在何人的头上。耶律不鲁更是如惊弓之鸟,多日难以入寐,以往都是独占一间上房悠哉游哉,而今是每晚叫上五六个侍卫进房守卫,便是如此得一刻安息,一闭眼也是噩梦不断,几天下来熬得两眼通红,形容枯槁,哪里还是当初那飞扬跋扈的模样。驿站中人也全都搬进饭堂,打上地铺,一个个枕戈待旦,稍有风吹草低便一同起身。